是啊,她说的对。
该走了。
白忱失忆,从前那些痛彻心扉的屈辱记忆跟着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他该高兴的。
从今以后,没有人记得他为了钱做情妇,和男人纠缠。
他笑了出来,两行眼泪也跟着流出,沟壑纵横。
开心啊,他该开心,为什么不呢?
可是眼泪如何似江水汹涌滑落,开了闸的闸门,止不住洪水奔涌袭击。
一点也不开心。
从今以后没有人记得他在京城打拼的日子,没有人记得那些无数个黑夜,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受别人校园暴力欺负的时候,谁替他摆平风浪;妈妈重病的时候,谁吃力不讨好出钱给妈妈治病;孤单无助的时候,谁硬凑上来热脸贴冷屁股,带他胡吃海喝,体验天下美好,让他安心快乐的生活。
谁啊!
究竟是谁!
贺清序抱住脑袋,无助地蹲在墙角,大颗泪珠砸到地面,痛苦低吼。
脑海混乱潮湿,暴风雨疯狂侵蚀,冲撞本就残破不全的隐晦记忆。
嘴巴会说谎,心不会。
濒临崩溃的心告诉他,是白忱!
是他拼命逃离的人。
白忱,是你啊。
一直以来,都是你!
谎言蒙蔽双眼,心上覆盖的冰霜却破裂出一条缝隙,懵懂的感情破土发芽。
……
重症监护室每天规定亲人探望有时间限制,程枝意占去大部分时间。
警察找白忱录口供,出来时纷纷摇头。
虞商商便知情况不容乐观,轮到她的时候,医生本来不允许再有人进入,她一再央求,加上白忱确有见她的意思,医生才只好放她进来。
进去之前再三叮嘱虞商商,不可停留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虞商商答应着,迫切迈进病房。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特别重,重到喘不过气,所幸房间通风,新鲜空气时不时涌进来。
窗外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她停在门边,怕见到自己难以承受的画面,临阵脱逃,不敢继续往前走。
病房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人的动静。
她深呼吸,走进去。
即使已经准备好,见到白忱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他全身缠着白色绷带,胸口处绷带溢出大片血迹,脚吊起来打了石膏,鼻尖插入氧气瓶,眸子半阖。
发现来人后,虚弱地掀开眼皮,眨了眨。
旁边显示生命的仪器,线条跳动缓慢。
从没见过他那般虚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眼泪几乎在那一瞬猖獗外溢,虞商商瞬间红了眼。
她侧头,仰头让眼泪流回眼眶,指腹拭去眼角多余的泪珠,逼自己冷静下来。
开头声音没控制好,带了点哽咽:“医生说你失忆,还记得我吗?”
白忱嚣张肆意的眼瞳恍然惺忪呆滞,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懂。
他的头部缠了很多层绷带,曾经引以为傲的,为跋扈容颜添砖加瓦的美式前刺,因为手术全部剔除,变成光头,头皮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