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菡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不显,答道“老妇不知圣上是何意。”
李翊昊拿起一本奏章说“朕有诸多的国事要处置,你觉得朕会与你废话吗?”
“老妇冤枉”孙玉菡喊冤“老妇不明白圣上要听何话。”
李翊昊点点头说“《马经》确实是本奇书,读懂这本书,子孙世代得享荣昌。可朕不要这书,你可知为何不要?你读懂了《马经》,可你得到的是被夫家休弃、娘家灭族;你学了《马经》,自诩有孔明之才,鸿鹄之志,可你的才华与志向都不曾用在正道,而是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李怀钧做贼首你应也费了许多的心计与银子,可惜自作孽不可活。
孙玉菡的心智不是一般的强,李翊昊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还在喊冤叫屈。
李翊昊没功夫与她磨牙,自顾拿起奏章批阅,任由她在地上跪着。
孙玉菡见李翊昊不停的批阅奏章,她慢慢由跪改为跪坐,用眼角不断瞟向御书房各处。
李翊昊头也不抬的写着批语,说道“孙氏,你所出的三子已然废了两个,还想把仅剩的那个也废掉吗?或许这也是你想要的结局。”
孙玉菡又老实的跪好,低声说“不是,老妇不想他们送命,只是想让子孙后代永享荣华富贵。”
“是吗?让朕猜猜你永享荣华富贵是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还是想谋取坐上朕这个位置”李翊昊放下笔,端起茶盏轻轻缀了口茶,继续说“孙氏,你的野心太大,朕留你不得,朕会给你所出的儿郎留个全尸,白绫、毒酒、匕首,你可选一样。”
孙玉菡打起精神争辩“圣上所说之言老妇不认,老妇只想儿郎做个富贵闲人。”
李翊昊笑着说“孙氏,朕不是征求你的想法,而是口谕。李怀钧除了是信郡王,还有一重身份就是海寇,你觉得朕会让他活着走出京城吗?你孙家本就是海寇起家,当时的孙家家主把长子送上岸,让他负责销货,也是为了给孙家留下香火。可上岸的口风不紧,让官府盯上全部押进大牢,那时恰逢乱世,你们孙家老祖上下打点,把人从牢里捞出来,捡了一条命,还需朕给你讲讲往后的经过吗?忘了告知你,孙吉财死了,他临死前招供了许多的内情,朕与你废这些口舌,不过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
孙玉菡呆怔当场,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父亲死了,死了。
李翊昊喊道“赵静泉,把人送回宗人府赐白绫。”
赵静泉上前说道“孙氏,请吧!”
孙玉菡没有动,赵静泉又说了一遍“孙氏,走吧!”
孙玉菡茫然的看着赵静泉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拖她出去。
她打掉赵静泉抓她的手,大声喊道“圣上,老妇有话讲,只求圣上饶过我儿。”
李翊昊摆摆手说“那就要看你的口供能不能买下他们的命。”
孙玉菡面色灰暗,喃喃道“能,一定能。孙家有座私库是历代家主的心血,里面有无数的奇珍异宝,这私库在一座海岛上,老妇可画出路线。”
李翊昊朝赵静泉抬抬下巴,赵静泉从桌上捧来文房四宝放在地上。
孙玉菡趴在地上,提笔画路线。
李翊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直到赵静泉捧着图样放在御案上,他才睁开眼。
“孙氏,海寇的巢穴位置一并画下来”李翊昊并没有看那张图,而是又提出了要求。
孙玉菡没动,低着头问“若老妇画出,圣上可否放过他们。”
李翊昊说“李怀钦还是荣郡王,朕会打发他带着家眷去边陲小县做一方县令;朕对李怀钰网开一面发配崖州;世上再无信郡王李怀钧此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毕竟你把他舍出去就没打算他活下来,不是吗?”
孙玉菡在这一刻终于觉着心疼了,她用力抓着心口,说道“老妇不会画,老妇已然错了一次,不会再错。他不是老妇送出去的,而是李硕那个混账他把人送去的孙家。当年孙家儿孙耽于玩乐,六房人中选不出资质出众的儿郎接替海上的差事,父亲有次过府与李硕商议想买宛平的良田,在后院见到怀钧杀兔子,父亲饶有兴趣的看他杀了一窝兔子,并问怀钧为何连幼兔都不放过。”
她讲到这里深深的叹口气“唉,老妇记得怀钧脸上溅得满是血,他说:斩草除根,那年他才五岁。后来李硕在酒楼与人争执,失手杀了人,父亲寻人与他顶罪,商谈的条件就是让怀钧代领孙家人做事,那个挨千刀的毫不犹豫舍弃了自个儿的亲儿子,生生把他推上了绝路。”
李翊昊听完,半晌没说话,只是挥挥手。
赵静泉上前说“孙氏,跟咱家回宗人府。”
孙玉菡哀求道“千刀万剐都由老妇一人承担,求圣上开恩饶过他们。”
李翊昊盯着她说“刀子不扎在自已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痛。朕一想到被劫杀的商船上,那些船工与商人遇见海贼也是哀求饶命,可他们会心慈放过吗?拖下去。”
心情不好的李翊昊回到坤宁宫,先考较几个孩子的功课,李曜宸背《魏风·硕鼠》不流畅,被李翊昊打了三个手板子。
胡灵儿装作没看见,只是说“该用膳了。”
李翊昊板着脸坐在主位,胡灵儿笑着给他夹着菜,并招呼孩子们用膳。
吃过饭,李翊昊对李曜宸说“随为父去书房。”
胡灵儿拿出书本给李绍谦他们上课。
李桐月问“娘娘,不等殿下么!”
胡灵儿说“不等了,咱们开始上课。”
宫外一所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传出念诗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好,许先生念得真好,慷慨激昂”说话的人正是卢岩。
许秩拱着手说“惭愧啊惭愧,想当年老夫年轻时那才叫慷慨激昂,如今老矣,念不出诗中的意境喽。”
卢岩给许秩斟上酒,说“许先生过谦了,您是有大学问的人,怎地在陋铭阁做供奉。”
许秩滋溜一口酒下肚,拉开门看看外面无人,随手关上小声的说“不瞒老弟,老夫原是国子监祭酒,因思乡心切上了乞骸骨的奏章,圣上赏了一笔程仪让老夫回乡,可老夫碍于同窗情面留在陋铭阁做供奉,若被朝廷知晓会惹出官司,所以老夫大酒楼不敢去,只能走街串巷寻些美味打打牙祭。”
卢岩拱手行礼道“某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大人见谅。”
许秩扶住他说“老弟,老夫如今已不是官身,与你一般都是百姓,老夫托大,你喊声老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