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27日,周二。
早上欧阳璨一到办公室,就收到了刘一丹的短信,{丹尼,今天回家吃饭好吗?我心里很苦闷,想找人说说话,而你几乎是我在旧金山唯一的朋友了......可以吗?}
快到中午时,欧阳璨回复了信息,同意了。
事实上,12月中旬到下一年的1月中旬,是美国的“假期月”。感恩节,圣诞节,元旦,寒假,一个接一个。
这个期间,几乎所有的单位,包括政府机关,效率都极其低下,因为人们都去度假了!和爱人,和家人,和孩子们。
欧阳璨公司也一样。哪怕是最辛苦最繁忙的研发部,这几天也没几个人了。
其他两个合伙人呢,上个礼拜就带着老婆孩子“消失”不见了,要到元旦中旬才回来。
欧阳璨是这家中型却高估值的It公司的合伙人,技术入股,拥有10%的股份。年薪百万,美刀。
他之所以照常上班,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
不工作才真的无聊!
家里,平时是刘一丹买食物。但她是中国胃,对华人食品比较内行。对老外的食品,比如牛排、奶酪、芝士,不怎么懂。
欧阳璨喜欢吃牛排,所以下班路上,欧阳璨去whole Food超市买了些上好的牛排,还有一些奶酪。他很喜欢欧洲的奶酪,特别是土耳其和法国的,可以当零食吃。
这类超市的入口处,有卖鲜花的,欧阳璨就随手带了一把。
女孩子都喜欢鲜花,送给刘一丹,她一定会开心一些。毕竟那么大的打击。欧阳璨完全理解。
月月就喜欢花,家里鲜花常年不断。家里那个漂亮的、柠黄色、细细长长的花瓶,就是她在二手市场,花一块钱淘来的。
她只在花瓶里插一支玫瑰,或者插一支百合,整个房间立刻充满生气,可以放两个礼拜。
她也喜欢野花,说野花生命力旺盛,永远打不垮。但野花更适合做书签,养在花瓶里,两、三天就蔫了。很奇怪。
到家是7点半。
开车进入车库,关上闸门,打开通往室内的小门,咦,屋子里和昨天一样,漆黑漆黑的。
她不是让自己回来吃饭吗?怎么又不在家呢!
在这个瞬间,欧阳璨突然意识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到家,就看见刘一丹了。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已经“同居”了五个月了。
那如果她搬走了,自己会不会有点不习惯呢?
他摸索着墙壁,同时按下连在一起的三个开关,门厅、外客厅、餐厅的三盏灯,全亮了!
换上拖鞋,他向屋里走去,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一桌子的菜,而桌子中间的一个大蛋糕尤其醒目!
”生日快乐!”
今天是欧阳璨32岁生日。他和苏向南同年,比苏向南小两个月。
刘一丹穿着一件半袖的粉红色连衣裙,正站在桌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着真诚的祝福。
她竟然记得自己的生日!他们只是假夫妻而已。
这一刻,欧阳璨心中是温暖的,感动的!
她自己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还强打精神给自己过生日。是个好姑娘。
当然他也知道刘一丹的生日,4月10号。希望到那天,自己也能记住她的生日。不辜负她这片心。
欧阳璨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然后把花束递给刘一丹:“黛米,这是送给你的!希望你天天有个好心情!”
“送给我的?” 刘一丹非常开心!可是看到外面那紫罗兰色的包装纸,笑容就淡了淡,不过,她马上调整好情绪,从餐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丹尼,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呢!这是我在一个多月前,托我的小姨从国内买了寄过来的!谢谢你帮我那么多!”
欧阳璨有点不好意思,“还特意给我准备礼物啊。有心了,谢谢!”
他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着两只书签。一长一短两只如意钩,盒子上写着“18K镀金古风如意书签”。
欧阳璨抿了抿嘴,说:“不需要这么破费。你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刘一丹自豪地扬起脸,笑道:“不破费的。你忘了,我现在有工作了!一个月赚2、3千没问题!以后,我一定更优秀,赚得更多!”
欧阳璨也笑了:“是哦,你已经有工作了。这件事,今天也要好好庆祝下!”
刘一丹得意的斜睨下欧阳璨:“当然啦!我告诉过你,我也是独立的橡树!”
欧阳璨竖起个大拇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一丹让欧阳璨先许愿、吹蜡烛,吃一口蛋糕,然后再吃饭。
满桌佳肴,又是生日,当然不能缺酒!刘一丹买了半打红酒。当然用欧阳璨的钱!两个人的联名账户上的钱。欧阳璨每个月,从自己的工资卡里,准时往里面打3000美刀,一直到两个人“离婚”。
刘一丹当然不需要存一分钱进去。
其实,就凭这一点,没有移民官会相信他们是假结婚。
否则,应该是刘一丹出钱。
两个人之前说好,一年后的2001年8月份,刘一丹搬到学校去。2002年8月份,刘一丹拿到正式绿卡后,两个人就办理离婚手续。
其实,即使在临时绿卡期间,两个人也可以离婚的。离婚后,在临时绿卡满两年的时候,刘一丹可以单独申请永久绿卡,只需要向移民局递交一份“单独申请绿卡的豁免书”。
但是,这么短时间就离婚,移民局会怀疑婚姻的真实性,又会展开调查......所以,他们商量好,2002年8月份再离婚。
今天饭桌上的气氛,前所未有地轻松愉快。
两个人聊了不少大学里,计算机系的那些事儿。迂腐的老学究,书呆子气的钢铁直男,计算机专业的梗,还有大学情侣们的奇葩趣事。又熟悉,又亲切。
欧阳璨也会说些单位上的事,让刘一丹感觉很是新奇。
只是,刘一丹还是忍不住要问欧阳璨:“丹尼,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和前女友之间,肯定有个很悲伤的故事,否则就你不会在酒吧唱得那么伤心了。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提起前女友呢?”
欧阳璨微微一笑:“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提的?你喜欢经常提起约翰吗?”
刘一丹不服气:“可之前,我和你说过很多呀!你却从来不对我说,有点不公平!”
欧阳璨举起酒杯慢悠悠道:”天下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呢?特别是感情中!”
刘一丹歪头想了想,“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感情真不是个东西!”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刘一丹又举起酒杯,豪迈地说“ 那,就让我们为消灭‘不公平’干一杯!”
然后一仰脖喝了下去!
欧阳璨可不敢这么喝。他的酒量一般般,150毫升的红酒杯,可以喝三杯。第四杯肯定醉!刘一丹笑他娘娘腔,他也不恼!
刘一丹呢,她自己说喝两瓶没问题(一瓶750毫升)。
反正她喝酒,欧阳璨没见她脸红过。
刘一丹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举起杯子,眼眸深深地看向欧阳璨,:“可是你知道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越不提,说明你越没有放下,越不放下,就越不能继续往前走,就越得不到幸福。就像这酒杯,旧的不喝掉不倒掉,怎么能添上新酒呢?”
欧阳璨眉毛扬了扬,点点头:“嗯~,你这些话很有哲理。”
“有哲理,就应该听,对不对?听的话,就告诉我你前女友的事!快,说来听听!”刘一丹直起腰,双手轻拍了下桌子,对他下命令。
欧阳璨却只是喝了一口酒,嘴角含笑,认认真真地夹菜吃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刘一丹不高兴了,她看了看欧阳璨的酒杯说,说:“看来你的酒喝的还是太少了!再灌你几杯就会说了。” 拿起酒瓶就要给他满上。但酒瓶已经空了。
今天他们开了两瓶酒,欧阳璨喝了两杯,剩下的都是刘一丹喝的。也许是心情不好,但也可能确实开心。因为她可以感觉到,和欧阳璨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了。只是他的心门,似乎还关着。
可今天,她就是想撬开欧阳璨的心门,把里面那个女人拔出来!
于是她起身去酒柜拿第三瓶酒,可她的脚步却开始摇晃。快走到酒柜边时,一个踉跄,突然摔倒了,头部磕在了酒柜的金属门把手上,一下子流血了!人也瘫坐在地毯上。
欧阳璨吓了一跳!
他赶紧跑过去,蹲下来检查她额头的伤口,还好,伤口并不深,但有点宽,两厘米的长度。
欧阳璨先把她扶靠在墙上,然后跑进书房,拿出家庭医药箱,再回来,先用碘酒给她消毒,然后,盖上一块纱布,再用医用透明胶固定住。
处理伤口时,欧阳璨的胸膛,距离刘一丹的鼻子,只有三个拳头的距离,好闻的男性气息,立刻包裹住刘一丹,令她心驰神荡。
而她的视线,又恰好落在欧阳璨那如精雕般的喉结上。
他说话时,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优美得像上帝的杰作,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那一瞬间,她好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喉结,甚至.....舔一舔......
哦,丹尼......
欧阳璨处理好伤口后,端详了一下,说:”好了,会没事的。”
目光又回到刘一丹脸上,有点好笑地说:“你不是说能喝两瓶吗?才一瓶半就醉啦?”
刘一丹软软地靠着墙,痴呆呆地看着欧阳璨,喃喃地说:“我醉了吗?也许吧。因为你.....丹尼,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吗?”
欧阳璨没有回应,低头收拾好药箱,然后问她:“自己能站起来吗?”
刘一丹也没有回答他这个话,她摇摇头,轻轻捶着胸口,说:“丹尼,你总不回答我。我,我心里不好受,好难过好难过。我,我现在是个孤儿了,孤苦伶仃。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离开这里,我只能去流浪了。而你呢,又烦我,总不和我说话,我,我不开心......\" 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
听着令人心酸。
欧阳璨单膝跪地,蹲在她身边,言辞恳切:“昨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是个好姑娘,勇敢、执着、坚强。我如果烦你,怎么会帮你呢?再说,你住在这里,其实我,我也很开心,真的。你让这个房子有了生气,再也不会空荡荡了,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真的?” 刘一丹不相信。
欧阳璨使劲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你记住,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什么时候都欢迎你来住。”
可昨天晚上,欧阳璨还想让刘一丹搬出去呢!
刘一丹脸上挂着泪水,不甘心地呵呵笑着:“呵呵,你只是安慰我罢了。在你心里,其实只有你的前女友,你对我,只是怜悯、同情,等我考上博士了,搬走了,你就会彻底忘记我了。”
欧阳璨柔声道:”怎么会呢?咱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怎么能忘了呢?”
“可我不想只做你的好朋友。我,我想做你,做你心里的那个人......\" 刘一丹鼓起勇气,借着酒劲,说出了心里的话。后面一句低低的,带点羞怯、带点央求。
女孩子说出我喜欢你,需要多大勇气啊!
欧阳璨笑容收了收,语气平淡地说:“你喝醉了,忘了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刘一丹委屈:“我没有忘,可是我,我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爱上你!
欧阳璨及时打断她:\"不要说了。否则明天你会后悔的。来,我扶你回房间,好好睡一觉,睡一觉,明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