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偷偷起身,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疼地浑身发颤,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让她听见;无人时,他闭着眼睛安静坐着,仿佛连睁眼的动作都在耗费心力;他越来越差的胃口,越来单薄的身子。
她都知道啊。
无数个日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同样和他一起痛着。
晏长泽双手忍不住颤抖,感受到她娇软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将他的掌心打湿,在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日日夜夜,原来他的阿桑一直都陪着他。
“我没关系,我不怕疼。”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只蝴蝶轻轻落在她的心头,可偏偏是这点重量,就差点让她溃不成军。
正如她方才所说,嫁给他,她不曾后悔,莫说他们已经相知相伴两年,便是只有两天,她也不会后悔,他们只是无缘久伴,但这份情却并不浅啊。
冯凌桑拿了绣帕将脸擦干净,又擤了擤鼻涕,圆溜溜的眼睛红红的,忽闪忽闪看着他,很是委屈,“我不乞求与你长长久久,只希望你不要瞒着我自己苦撑,让我陪着你,不论还有多久,我们好好珍惜。”
她眸色坚定,紧抿着唇,小脸微微抬起,坚毅又强大,晏长泽缓缓扬唇,大掌覆上她温热的脸颊,“阿桑,真的长大了。”
他的阿桑,长大了。
她不只学会了理家,更学会了释然和自渡,他不再担心,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他的阿桑从不会让他失望。
姜姝结结实实歇了好些天,却觉得身子越来越乏,那几个月,她神情一直绷着倒只是感觉身体上的累,如今却觉得做什么都懒洋洋的,且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晏怀还以为她病了,可她自己知道,就是乏得很,不是生病,晏怀又忍不住自责,对于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来说,那几个月的惊险和疲累,她能坚持下来已是不易。
姜姝说反正婆母、嫂嫂都体谅她,让她好好歇着,那她索性再歇几日,把身子养好,倒是晏怀一直不曾休息过,回来第二日他便去了大理寺,这些天也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府。
有时候姜姝都觉得,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可偏偏他每日精力充沛,实在令人费解。
月兮那几个丫头每日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把她们愁坏了,不过她只是变懒了,身体上倒没什么不适。
婶母听说她的“病”一直不见好,还亲自登门来看她,原本担心坏了,可见她神色安然倒放心了,姜姝悄悄告诉婶母,她随夫君出去游玩了一遭,婶母惊地说不出话,可见她提起此事时眉眼间的笑意,到底是不忍苛责。
在她离京后不久,宋沈二府定亲,二人年岁都不小了,宋府老太太着急,婚期定在了八月,眼瞅着要到了,姜姝倦怠出门,让带星去了沈府一趟,沈毓正被沈老夫人拘在家里学礼仪规矩,姜姝听着她让带星转述的抱怨之语,莞尔一笑,宋府乃诗书礼仪之家,沈老夫人是一片苦心。
“夫人,厨房做了炙羊肉,这可是您最爱吃的,要不要尝一尝?”月兮笑嘻嘻哄道。
从前在侯府,姜姝最爱吃这道炙羊肉,可因晏怀不食,她便再未吃过了,今日想必是晏怀吩咐了厨房,她心中一暖,也有些怀念那一口,缓缓点头。
月兮高兴应下,可才端到跟前,姜姝便脸色大变,腾地跑开了,“不、不吃了,我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