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扶着陈南浦的上半身,给他垫了个头枕,魁梧强壮的大男人眼眶却有些红,“陛下对臣有恩,早在多年前,臣就认定了您这个君主。”
明明那几年,陛下就只是差一个传位诏书了,盛国明明实际的掌权者就是他,赵安也早已决心对他誓死效忠,可先帝的一道旨意,一切都变了。
陈南浦气息不稳,缓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杨林军是受我蛊惑,是听主帅命令行事,陈清德可以放过他们,但绝不会放过你,我若不在了,你将再无容身之地。”
赵安道:“自跟随陛下起兵那日起,臣便明白,大业若不成,定然是活不成的,可臣既选择了这一步,就绝不会退缩。”
“终是我对不住你……”
“陛下,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陈南浦也多想能立刻好起来,但他隐隐有种感觉,天要亡他,到这一刻,他竟然有种要认命的感觉,那是一种面对既定的命运无力抗争的无奈。
若是他没有起兵,就不会中了北燕的毒,更不会要了他的命,老天知道陈清德无力抵抗杨林军,所以亲自来收他了。
“赵安,你上京请罪吧。”陈南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待我死后,你斩下我的头颅赴京,将功折罪。”
“陛下!”
陈南浦缓缓闭上眼睛,什么陛下,名不正言不顺,除了赵安,哪有人真正认同他这个陛下。
夏季多雨,一场急雨驱散了暑热,有从庆州的折子被快马加鞭送入了洛城皇宫,陈清德在光明殿中坐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天色阴沉,又一场大雨要来时,他才忽地抬眸,与身旁的大监章安说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是陈南浦的亲卫,浑身已被雨水淋透,折子是杨林军主帅赵安的请罪折。
“赵安人呢?”
陈清德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亲卫跪地叩首:“王爷病逝当日,主帅抱着王爷遗体自、自焚了。”
亲卫身上的甲胄还不停有雨水滴落,他跪着的地方早已湿了一片,殿内静默片刻,直到有小太监来领他,他才发现陛下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
半个月后,当小皇帝派将领前往北境,重新整编杨林军、重整军务后,人们才知,陈南浦死在了庆州。
一时间对于死因众说纷纭,有说他是病死的,有说他是被毒杀的,更有说他是畏罪自杀,朝中一直没给个准确说法。
杨林军重新整编后,很快便有新的主帅上任,而庆州的大小官员免职的免职,调任的调任,陈南浦一死,洛城动作频繁,朝中纵然拿不出太多银钱,但该抚恤的一个没落。
秋去冬来,随着时光消磨,在经历了秋收的喜悦后,伤痛正慢慢被遗忘,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