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发现了什……”
“么”字还未出口,兴冲冲抱着酒坛出现在门口的叶知逸便发觉房间内的气氛不对劲,猛地刹住了脚步。他看到正对着门口的方多病此刻一脸担忧的看着李莲花,而背对着这边的李莲花,看不到表情,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无比的颓丧,仔细看去,他的手竟然在发抖。
“这是怎么了?”
叶知逸严肃了神情,将手中的酒坛顺手递给后一步跑过来的苏小慵,快步走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那个箱子底部触目惊心的刻痕,心都停跳了一拍,立刻扭头去看李莲花的表情,却看他脸色煞白,眼神空洞,茫然的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机械的挤出个难看的笑容,缓缓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李莲花有些踉跄的背影,叶知逸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想不到,单孤刀在私底下对李相夷竟是如此的……痛恨。想都不用想,这件事对李莲花的打击一定极大。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拍拍方多病,叫他去热一热自己刚找出来的酒,想着也许多喝几杯,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吐出来,会好一些。
凉亭中,面对着三双担忧的眼睛,李莲花连挤出个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下意识的摩挲着酒杯,喃喃自语:“带我回云隐山的,是大师兄,可陪我一起长大的,是二师兄。我们……一直情同手足。我一直以为,纵然理念不同,也不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恨我。”
方多病看看旁边仍在懊恼自己没有察觉师弟内心情绪的叶知逸,再看看难得流露出脆弱神色的李莲花,迟疑着问:“你以前,从未察觉过这些?”
李莲花摇摇头,眉头微蹙,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从前,他总护着我,也曾帮我挨过师父的打。那个时候呢,我主意多,脾气又倔,师父总罚我,我罚跪时,师兄就塞糖给我吃,说宁愿受罚的是他。”
说到这里,他露出个有些讽刺的笑。现在他才意识到,当年自己总是不愿接受大师兄的糖,因为大师兄不但不为自己求情反而还要对自己说教,却把每次只是动动嘴的二师兄的糖视作珍宝,这一切在如今看到的事实面前,显得竟是如此可笑。
更可笑的是,当年自己也曾起过照顾二师兄自尊心的心思,但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选择故意输给二师兄,却不想被师父当场拆穿,却引得二师兄更加生气,认为他是看不起自己。后来他便认认真真对待每一次的比武,从来没有相让过,天真的以为这样二师兄就不会生气了,但如今看来,二师兄不过是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而已。
笑着向一脸不忍的为自己倒酒的苏小慵道谢,李莲花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但也或许是他不想让亲友为自己担忧,选择了将难过收拢起来,只云淡风轻的继续道:“方多病,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你舅舅在云隐山会有两处住所?当年师父和师娘闹别扭,在谁带徒弟的方式更好这件事上互不相让,于是他俩就打了个赌,抓阄将我们二人分开,我跟了师父,二师兄跟了师娘。他俩各自用自己认为最正确的方式培养我们,为了分出个高下,他们便约定,每个月都要让我们比试一次。”
叶知逸捏紧了酒杯,苦涩道:“我记得,孤刀从未赢过你……”他只怕是心里更恨你了。
李莲花垂下眼睑,语气寂寥:“可能,我也从来就没有对过。”
顿了顿,他语气幽幽:“无了和尚总说我,心无菩提树,那个时候,我心高气傲,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可后来深想,有的人入了江湖,为的是立心,而有的人入了江湖,为的是立命,我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