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入口相当逼仄,云魏只能猫着腰站着。
侍者将门打开,又将钥匙递到了他手里,“先生,我们每天的房费是六金币。您是准备日结还是……”
云魏闻言,用神识在空间中找了找,发现自己身上的金币只剩下一小袋了。
他将那袋金币全部递到侍者手上,交待道:“我会住上一段时间,房费从里边儿扣就好。我没有别的需要,平时也不必打扰。”
以弗所最喜欢这样事儿少钱多的主顾,他微笑着应了,“好的,先生。有事儿尽管吩咐,烟道旁边有铃铛,您摇一下我就上来。”
说完后他便弓着身子,双手撑着两边儿狭窄的侧壁,夸张地下楼去了。
云魏进到房间里。
整间屋子都很低矮,泛着陈旧的霉味儿,就和他身上的潮意一样令人难受。
原本贴身的衣裳淋了雨,此刻却被体温蒸得粘在皮肤上,怎样都不舒服。
他随手挥了个简单的焚净术,又解掉身上的衣服,蹬了鞋,就那么躺倒在了床上。
窒息的霉味儿混合着窗外灌入的泥土腥气,竟然赋予了他难得的镇定。
外面大雨滂沱,他竟尚有一屋安歇。
他安静地望着屋顶反射闪电的明灭,不禁想道,人若是死了,是不是也像这样,可以一动不动地久躺。
不,云魏,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他对自己说道。
什么都不要想。
最终,他侧过身子,双臂环抱着自己。
肩头的皮肤又滑又凉,让他情不自禁地缓慢摩挲着。这样的抚慰使他不再压抑,放肆又痛苦地,大口呼吸着。
似曾相识的一幕仿佛在说,人生就是不断地循环。
难道不是么?
……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街上的动静闹醒的。
阁楼本就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也没有隔音法阵,他便跟着月花城最早苏醒的人们一同醒来了。
虽然身体醒了,灵魂却未必,否则他不会如此浑浑噩噩。
昨夜的雨绝对没有下透。
空气并没有透出雨后的清新,反而带着潮湿的热意。
云魏下床,光脚走到阁楼狭小的窗户旁。
那扇窗户很小,他住的地方又足够高,他大可随心所欲,赤身裸体。
透过脏污的木窗,他只能看见万法之塔。
那棵树啊,参天地,夺造化,就自顾自地长在窗外。
他与那棵树相对无言,遥遥对望着。
直到天边泛白。
直到他觉得自己喧嚣惶恐的内心,终于彻底平静。
云魏鼓足了无限的勇气,向契约彼端的人道:
【艾萨克,可以让我,为自己辩护了么?】
然而,没有回音,没有回应。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只余自己有气无力的心律。
云魏这才发现,原来对方早就向他筑起了高墙。
他与艾萨克之间的契约分明还在,但他的心声已成独白。
可诡异的现实却是,在这样本该歇斯底里的时刻里,他偏偏没有生出太多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抱有太多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