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云伯转身却是变了脸色,低声冲着暗影里问了一句,“谁在?”
“风八。”暗影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冷应了一句。
“查一查丁姑娘摔倒是意外还是人为?”
微微的痛意和酥麻,很快从胸前传遍了全身,丁薇忍不住吸气出声。云影惊觉,几乎立刻就醒了过来,见此也是眼里闪过一抹暖意,问道,“姑娘,可有那里不舒坦?要不要端碗鸡汤进来,您先垫垫肚子。”
丁薇不等答话,吕氏也听得动静醒了过来。一见闺女在喂外孙就红了眼眶,凑上前一边扯了被子把闺女围得严严实实,一边埋怨道,“你这个不省心的死丫头,先前真是吓死人了。好在山神奶奶保佑,母子平安。”
丁薇紧了紧手臂,感觉怀里的孩子吸允得更用力了,这才愧疚的同老娘道歉,“娘,我又让您挨累了。”
吕氏扭头抹了一把眼泪,反倒又劝起了闺女,“说的什么傻话,娘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去?你这苦头到底没白吃,如今得了个小子,以后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有依靠了,娘替你高兴!”
“娘!”丁薇听得心里酸涩,还想同以前一般去抱老娘的胳膊,却忘了怀里的孩儿,一动身子的功夫,怀里的小儿居然伸出小手抱了他的“粮仓”,惹得丁薇惊奇之极,嚷道,“娘,这小子还知道护食?”
吕氏和云影都是笑了起来,末了一个倒了温水给丁薇润喉,一个去厨下张罗吃食……
而另一旁的院子里,云伯正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额头贴地,久久不肯起身。
公治明半依在床上,蜡烛的光亮
映着他的身影照在窗棱上,暗沉又尖利。即便瞎子怕是也能看出,他此时心里是何等的恼怒。
这一日里所发生之事,就是世间最好的说书先生,怕是也讲不出期间的跌宕起伏,苦辣酸甜。他在劫难突降的时候夺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如今他几乎注定要成为一个半残之身,居然又惊闻自己当了爹。而这个事实尚且没有被消化,忠心耿耿的老仆又说自己孙女差点儿害死他的孩儿和女人。
这一刻,他很怀念征战沙场的时日,跳上心爱的战马,挥起雪亮的朴刀,任凭心里再多苦闷,再多不甘,再多恼恨都用敌人的鲜血洗刷干净。
可惜……
“风九,那院子里怎么样?”
隐在角落的风九没想到主子开口就问到自己头上,惊愕之后赶紧应道,“丁姑娘在喝鸡汤,方才已是喂过小主子奶水了。小主子特别有力气,吃饱了还不肯撒口,还是丁婶子硬把他揪了下来。小主子还哭了两声,声音特别亮!”
风九到底年纪小,平日机灵是机灵,但一来平日丁薇待他如弟弟般亲厚,二来也真是为主子有后欢喜,说起话来就没了顾忌。完全不知,他这般说就是在透露方才看了丁薇喂奶的事实。
公治明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坦。
云伯却是人老成精,通透之极,微微抬头岔开话头儿道,“少爷,以老奴愚见,小少爷的身世还是不能明言。如今只有少爷和老奴,山一,风九,我们四人知道实情,另外还有云影贴身保护小少爷和丁姑娘。万一当日
假死之事被发觉,必定免不得一番辛苦。小少爷留在丁家,自是比跟着我们更安全。况且丁姑娘是个知礼聪慧的,绝对不会耽误了小少爷的教导。”
“梆,梆,”公治明细长的手指又在身前的小几上轻轻敲打起来,一声一声就像他心里的鼓声隆隆,最后到底化成了一声叹息。
“传信出去,加紧寻找圣手魔医。半年后若是再无消息,就调一半人手匿迹西京,时刻监察朝中动向。沧州葫葫芦谷计划,传信林一即刻开启,金银随取,定要攻难守易,安全无虞。”
“是,少爷。”云伯磕头听命,心里酸涩又欣喜。即便这大半年来身体日渐衰弱,少爷也从未放弃寻找圣手魔医,未曾放弃复仇和重战疆场,但如今却因为小少爷的降生开始抽调人手,安排退路和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