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忙要推辞,被吕氏嗔怪着扯了袖子,“你是我亲闺女,胡乱客套什么?这些粮食是拿你的银子买的呢,如今留给你不是正应该!”
丁老头儿将烟杆子别在裤腰带上,也说道:“以后我们都走了,你也没个人照应,万一受了委屈谁给你出头?这些粮食,也足够你们娘俩两三年的口粮了,关键时刻兴许也能派个用场。”
丁薇听得心头一跳,许是她的错觉,好似上次老爹与公治明见面后,就好像多了三分防备,话里话外总为她的后路担忧。
但这会儿离别在即,她也不好多说,只能老实应着。
王氏却是突然开口说道,“其实留粮食给妹子,不如卖了换银子,毕竟银钱比粮食好存放。就像家里往南搬,多带东西倒是不如带点银两方便,到那边再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丁老二就皱了眉头,狠狠瞪她一眼,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王氏有些委屈不忿,扯着帕子扭了身,但终究没敢再说。
刘氏心里就暗叹一口气,这个妯娌平日看着也是个精明的,谁知道在关键时刻就喜欢办些糊涂事。
丁老头儿与吕氏的神色就更不好看了,二儿媳就差明摆着跟闺女说,让闺女多给家里银子做盘缠了。
丁薇早有打算,又一直清楚二嫂的脾气,于是就笑道,“二嫂说的话也有道理,我给爹娘准备了一些银钱傍身,到了南边,有什么短缺也好添置。”
说着话,她就从云影手里接过一个荷包塞给了老娘。那荷包足有巴掌大小,塞得鼓鼓,若是塞了银锞子怎么也有一百两左右。
这下,别说偷瞄的王氏,就是刘氏眼底都多了几分喜意。背井离乡,前路不知如何,一家人多带些银钱总感觉心里有底许多。
吕氏还生怕闺女和外孙受委屈了
,怎么会要闺女辛苦赚回的银子,但她刚要往回塞,一直等在不远处的林六却是走上前来。
“老太爷老夫人不要担心,你们的居处是个难得的山清水秀之地,一年种两茬庄稼,又没受先前的旱灾连累,如今粮食早塞了满仓。只有吃不完的,绝不会饿到半点儿。”
丁家人听得都是惊疑,他们之所以对搬家顾虑重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南方绝产,粮价涨得堪比天价。如今人人都往北边逃难,他们偏偏还要“迎难而上”。这会儿听得云家安排的居处是个这样的好地方,实在是不能相信,又忍不住欢喜。
倒是丁薇先前听公治明匆匆说过两句,莫名里又对云家的财力物力更信重。毕竟当初云家落难到此,吃穿用度也不曾委屈半点儿。
这般想着,她就笑道,“爹娘,既然林管事都这么说了,你们就放心赶路吧。说不得过两年,你们在那里住舒坦了,还不愿意搬回来了呢。”
丁老头儿和吕氏都是听得笑起来,嗔怪道,“人离乡贱,落叶归根。哪里也没有家乡好,总要回来的。”
老两口说的笃定,哪里想到闺女一语成谶,丁家这一走当真就在南边扎了根,繁衍子孙,家业兴盛,再也没有回到清屏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即便再不舍,离别依旧姗姗到来了。
丁家的行李细软装了半车,另一辆车坐了男女老少,林六带着十几个人手护卫在左右,很快就上路了。
丁薇抱着安哥儿,带了云影坐在云家的马车里送了一程,直到县城门口,才在林六的催促声里,洒泪相别。
直到马车驶出去好远,吕氏还从车窗探出头往外看,恨不得把闺女和外孙装在眼睛里带走。
丁薇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安哥儿年纪小,还不懂别离的苦痛,小手抱着娘
亲的脖子,胡乱替她抹着眼泪。
云影看不过去,赶紧走到跟前抱过安哥儿,小声劝道,“姑娘,这风有些凉,不如赶紧抱安哥儿回去吧。说不得过两年就见到了,总比留在这青屏县,整日里提心吊胆强啊。”
丁薇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两年相处亲近,乍然分离,心里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听得这话,她也扯了帕子擦干眼泪,说道,“好了,连累你跟我吹了半晌冷风,咱们回吧!”
说着话,她就当先上了车,云影赶紧给赶车的李叔使了个眼色,末了也赶紧抱着安哥儿跳了上去。小孩子玩心重,最喜欢蹦跳,果然安哥儿乐得直拍小手,扯着云影还要继续跳上跳下。
儿子的笑脸是治愈母亲悲伤最好的良药,丁薇接过儿子,照着他胖嘟嘟的小屁股拍了一记,嗔怪道,“别闹你影姨,咱们该回家了。”
说到这里,丁薇心头也是微微一暖,不知什么时候云家院子居然被她当做了家,无论悲伤欢喜,那个院子都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云家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宁,公治明回复完手里的信件,扭头望向冷冷清清的院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她们还没回来?”
风九聪明又精乖,怎么可能不懂主子话里的“她们”是指哪个,于是赶紧应道,“回少爷,丁姑娘还没回来,不过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