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她就把大半鸡肉拨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算是安慰一下他饱受摧残的心灵,末了捡了个轻松的话头儿。
“咱们明日能经过什么小镇子或者县城,调料该添置了。车里那些不知是谁买的,这人一定没下过厨!谁家的八角买一篓子啊,就是整日卤肉也够用一年了。反倒是细盐和糖霜这类常用的,只买了一点儿。”
秦睿夹了一块炖的软烂油润的鸡肉塞进嘴里,幸福的眯起了丹凤眼,心里恨不得一万次为自己的英明决定鼓掌叫好。
原本只是厌烦同那些人周旋,寻个借口独自出来走走,顺便查证一些事。为了不被宫里的走狗追上,他才随手抓了这个厨娘一起上路,没想到却是真捡到宝贝了。
白日里悠哉惬意的坐在车辕上赶路,看看大山大水,饿了就有干净又美味的饭菜,晚上美美睡一觉。好似他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过这么自在的日子。
饭后,马车继续上了路,略有些崎岖的小路不算好走,常有小石头咯在车轮上,颠得车里的锅碗瓢盆等杂物叮当响个不停。偶尔颠簸得狠了,丁薇就在车里抱怨一句,“你这车夫,晚上不想吃饭了吧?什么手艺啊,赶个车都赶不好?”
秦睿也不介意,晃悠着两条腿坐在车辕上,一边挥着鞭子拍打枣红马,一边反驳道,“这可不怪我,是大红眼神儿不好!”
被唤作大红的枣红马听得自己被冤枉了,突突打了几个响鼻,但苦于不会说话,只能把这黑锅默默背了。
两人一马一车这般朝着汶水城,一走就又走了两日。
这日上午天气还很是晴朗呢,丁薇在路过的城镇采买了一些吃用之物,末了再上了马车不到两个时辰,还没走出三十里,天上居然就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秦睿这会儿难得靠得住一
次,赶紧扯了马缰绳就把马车赶到了路旁山脚的一处破庙。
几乎是马车前脚到了庙门口,豆大的雨点后脚就落了下来。
破庙不大,门脸也塌了半边儿,正好可以把马车赶进去。好在里面的屋顶还算完整,不必避开了大雨,反而又要经受小雨的“照料”。
秦睿卸了车,把枣红马拴在廊檐下。丁薇站在门口看了看整个天空都被乌云占满,显然今日是别想开晴了,晚饭不但要在这里解决,还要露宿一晚,她就有些叹气,又少走三十里。
秦睿却是没这个担忧,笑嘻嘻倚在门口一边赏雨一边说道,“今日就是想勤快都不成了,妹子,咱们晚饭做点儿费火候的饭菜吧。多烧点儿火,这破庙也暖和些。”
“谁是你妹子了?”丁薇横了他一眼,虽然先前两人搭伴上路时候就说好,对外兄妹相称,但这会儿没有外人,她又气不顺,开口就顶了一句,但转而见秦睿不但没恼怒,照旧笑嘻嘻的模样,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不管他到底还有些什么秘密,但如今确实是护送她一路往东走,到底还要承几分情儿。
“行了,若是能寻到干柴,就把先前买的那条五花肉炖了吧。”
“哈哈,这个容易!”
这两日,秦睿早就摸透了这位“同伴”的脾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总是凶巴巴的模样,但心底却极善良。路上只要见到老人就会主动搭一程,遇到孩子还会散些点心糖片,真真是烂好人一个。
但也正因为这个,她做的饭菜,他敢放心吃。她说的话,他不用收尽耳朵里琢磨多少遍。简单的人,原来相处起来也有这样的好处。
破庙许是荒废多少年了,庙后的廊檐下堆了两块破木板,还有一扇破窗,甚至几根圆木头。不知是不是当初有谁想要修缮这破庙,最后
不了了之,如今倒是便宜了想要吃红烧肉的两个躲雨人。
几斧头劈下去,木板同木窗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下边架些枯草和树枝,火石一敲,很快红通通的篝火就烧了起来。
丁薇把车上的一应用物都拿了下来,五花肉切大块儿,先前备下的清水没那么多,也不能焯了。趁着火势不算大,赶紧架上铁架和铜锅,下油下肉炒糖色,待得火势大了,正好加水开炖。锅里水沸一刻钟就把篝火分出一半,另架了铁皮壶烧水泡茶……
门外大雨哗哗下个不停,天地间一片水色,不过几尺之隔的破庙里却难得的温暖。
秦睿不知从哪里翻出一般诗集,坐在篝火旁,摇头晃脑读个不停,偶尔还忍不住拍手叫好,那个陶醉的模样,惹得丁薇偷偷给他贯了个“书痴”的名头。
转而想起她日夜思念的那个男子,读书时候却是安安静静坐在窗前,清风朗月一般美好。以前常惹得她看到发呆,待得回神就会对上他那双深幽的双眸,那里满满都是爱意,甜得她差点儿融化……
“不想,不想了,马上就到家了!”丁薇想的出神,又差点儿烫了手,赶紧甩甩头,跑去车上翻坛子。前日在一家客栈落脚的时候,她特意借后厨腌了一坛子香椿,一坛子酸笋,这会儿正好拿出来配红烧肉,否则太油腻了。
秦睿已是拎了烧开的水壶开始泡茶了,很快清清淡淡的茶香就同肉香混在一处,迅速侵占了破庙的每一个角落。
丁薇忙得差不多了,就端了一晚茶守在铜锅边,望着外边的大雨发呆。
秦睿摇头晃脑又读了半晌诗词,这才空出嘴来喝茶,忍不住赞道,“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