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吗?”临平帝坐在龙椅上,双目紧闭,脸上的褶子堆在一团,让他看起来像是枯败的老树根。
庆公公在旁边再次换了热茶:“太子妃已经将太子带了回去,奴才……奴才没拦着。”
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擅作主张。
他自小入宫,从来都是谨慎的性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一坚持就是几十年,也因此他活到了如今,还成了陛下身边最信赖的大太监。
他不清楚这次的擅做主张会带给他怎样的祸患,但他并不后悔。
咬了咬牙,庆公公笔直跪了下去,悲怆开口:“陛下,您已经快两天两夜没睡,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奴才斗胆,求您去歇息吧。”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临平帝并没有开口,自始至终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半坐半躺在龙椅上,脸上的沟沟壑壑堆积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小庆子,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好半天龙椅上才飘来临平帝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脆弱。
庆公公听到小庆子三个字还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了,他一步一步爬到陛下的大太
监位置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这宫里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句庆公公?哪怕是宠妃也没有例外。
他虽然是一介太监,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陛下太后。
也只有陛下才会偶尔唤起他这个年轻时候的称呼。
他听到这莫名有些悲怆,仍旧跪倒在地,视线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地板:“陛下,您是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
天子也不允许做错。
临平帝终于睁开眼,一句一句的呢喃,像是在说服别人,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啊,朕是天子,天子是不会有错的……一切皆是命。”
庆公公听着陛下语无伦次的辩解,忽然觉得悲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老了并不是看他花白的头发,也不是看他脸上的皱纹,可当他开始信天命,将自己的一生交给虚无缥缈的神佛时,那才是真的老了。
陛下是真的老了。
他服侍临平帝这么多年,自然明白陛下后悔杀了太子,可他是天子,便是再后悔,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罢了,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宫殿,人都没了,随他吧。”临平帝颓然的倒在了龙椅上
,满身无力。
庆公公悄无声息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一关算是过了。
从地上爬起来,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换了一杯。
外面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跪在了地上:“陛下,沈大人求见,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府刚找回来的大世子。”
听到这,临平帝睁开眼,眸底多了几分诧异:“大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