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再说王建国。
自进入 12 月份以后,各种催账的人便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有饭店的老板,他们拿着账单,希望能收回欠款;有文印社的员工,满脸焦急地前来索要费用;有广告公司的代表,为了公司的利益而奔波;还有五金电器店的店主,以及粮油店的掌柜,他们都纷纷找上门来。
王建国一直以来都过着大手大脚的生活,毫无节制。结果在前几个月,他搞了扶贫经验培训,这导致预算严重超支,资金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如今,面对众多的债主,他感到束手无策,只能能躲就躲,尽量避免与他们正面交锋。
王建国坐在那里,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着。他不停地琢磨着,这件事一直躲着终究不是办法,这个巨大的资金窟窿是一定要堵上的,不然明年的工作根本就无法正常开展。可是,该如何去解决呢?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各种想法。
他想到了自己所负责的工商联,那是管辖全县非公有制企业的机构。虽然这是个贫困县,但企业的数量却着实不少啊,竟然有几千家之多,规模以上的企业也有好几百家。他觉得或许可以从这些企业中想办法抠出一些钱来,可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却并非易事。
曾经,在工商联影响力较大的时候,很多企业都愿意慷慨捐资,甚至为了竞争副会长或者常委执事的职位而竞相付出。但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形势的变化,工商联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这些企业对工商联也变得不再那么顺从和买账了。这让王建国感到无比的为难和纠结,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境之中,每前进一步都困难重重。他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该怎么办呢?该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来解决这个资金难题呢?他感到无比的焦虑和无助,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忧愁。
最终,王建国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迅速翻出了自己的工作记录本。
在这里,确实需要说一说体制内的人,尤其是那些工作时间稍长一些的。他们大多都有记录工作的习惯,而且每个人一般至少会有两个笔记本。
一个笔记本专门用来记录学习方面的内容,比如三会一课、主题教育等,这些都是“党指挥枪”的有力体现,通常情况下,每年组织部也会对这个笔记本进行检查。
另一个笔记本则主要用于记录会议内容以及工作记录。这个笔记本的作用非常大,首先,在领导开会时,如果你不在笔记本上做记录,即便你头脑很灵活,能记住领导所说的话,领导也会觉得你不重视他,从而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其次,确实有时候领导交代的一些事情需要详细记录下来,包括如何完成、什么时候完成、注意事项等等。最后,在工作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也会记录在这个本子上,以便日后回忆和处理。
而王建国此刻拿出来的正是第二种工作记录本。这也充分展现了王建国的机灵之处。他的这个工作本记录得相当详尽,一整年从头到尾的工作都有记录在其中。然而,王建国拿出的这个本子比较厚,一看就知道已经用了两三年,还没有用完。
王建国从中部翻到了今年一月份的记录,然后开始逐页往后仔细扫视,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可能带来钱财的线索。
时间没过多久,王建国就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清晰地写着全县工商联大会,时间是 1 月 20 号。主要的会议内容是工商联向全县所有的非公企业汇报过去一年的工作成果,同时还要选举新的执委、执事。王建国看到这里,心中有所触动。他意识到,在这个大会上,参会的人员众多,基本上所有的会员企业都会参加,或许这里面隐藏着一些来钱的机会,但他还是没有具体的头绪。
接着,他继续往下翻,翻到了五月份的时候,有一个内部会议记录,内容是讲工商联要为企业排忧解难、缓解困境。这是市工商联召开的一个电视电话会议,会议的具体内容王建国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之后肯定会有相关文件下发。当时王建国并没有太把这个文件当回事。收到文件后,他也只是随意翻了翻,看看市里有没有要求填报什么表格、提交什么报告之类的,发现没有这些要求后,就把文件搁置一旁,根本没有去认真落实这项工作。
今天,当王建国翻到这个会议记录时,突然想到了这个文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文件可能与所有的企业都有着密切的关联,这或许也能带来一些来钱的机会。
王建国坐在自家沙发的角落里,眉头紧锁,眼神有些焦虑地看着手中的工作记录本。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冯建秋的电话。
电话铃声在那头响了几声之后,终于被接起。王建国赶忙说道:“建秋啊,我是王建国。你现在在单位吧?赶紧帮我个忙,把五月份那个工商联要帮助企业解难纾困的文件找出来,然后拍照发给我。要快啊!”
冯建秋在电话那头明显一愣,他没想到王建国会突然让他找这个文件。他疑惑地问道:“王主席,您不是出去躲帐了吗?怎么想起这个文件了呀?”
王建国听出了冯建秋语气中的疑惑,但他没有时间解释太多,只是催促道:“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照做!我这边有急用。”
冯建秋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但还是应道:“好的,王主席,我这就去找文件。”
王建国挂断电话后,又开始在工作记录本上翻找起来,心里还在不断地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文件来解决资金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急切又期待的神情。
冯建秋接到电话后,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他心想,王主席不是出去躲账了吗?怎么突然关心起五月份的文件了呢?这和他平时的作风完全不一样啊!虽然满心疑惑,但他还是乖乖地按照王建国的指示,把文件找出来拍照发了过去。
王建国收到照片后,便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市工商联转发省工商联的一份文件。文件中明确指出,当前电子商务在南方发展迅猛,对传统行业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因此,希望各县市的相关部门能够尽早谋划,为企业排忧解难,借助电子商务的强劲东风,盘活当地经济。
文件中还强调,各地工商联要想尽各种办法整合资源,比如就业扶持贷款、创业扶持贷款、扶贫项目贷款等等,要充分利用本地政策,尽快推动本地经济转型。
当时的王建国对于电子商务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根本没有把这个文件当回事。而现在,他仍然对电子商务“七窍通了六窍”,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巨大的商机。
王建国思忖着,如果能为企业搞到贷款,为企业争取到项目,然后再从企业那里收取一些感谢费,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要做得不太明显可不容易。那么,这些贷款又该从哪里来呢?如果是国有银行的话,恐怕很难操作。但如果是商业银行的话,是否可以尝试呢?可自己在这方面既没有面子,也没有关系和门路。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农业银行。农业银行的行长李建行与他关系还算不错,毕竟两个单位共同包联了巨石村的扶贫工作,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缘分。他们偶尔会通个电话,商量一下扶贫方面的事情。那么,是不是可以和农行沟通一下,看看能否从这件事中挖掘出一些经济价值呢?
王建国想到这种可能后,再也坐不住了,他迅速收拾好东西,便开车前往农行。
在还未推开李建行办公室门时,就远远地听到了韩双成那响亮而爽朗的声音。
这声音让王建国的身体不由得一震,他的内心也跟着紧张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因为他意识到,这简直是在他乡遇到了故知,而这个故知竟然是自己的债主。躲债都躲到了债主面前,这可真是尴尬至极。不过既然已经来了,王建国也只好硬着头皮,缓缓推开了李建行办公室的门。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推开了李建行办公室的门。只见李建行正坐在办公桌前,而韩双成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两人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王建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李行长你好啊。”
又对韩双成说:“真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李建行看到王建国,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说道:“建国啊,你怎么来了?快坐吧。”
王建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看着李建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李行长,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点事儿。”
李建行微微点头,示意王建国继续说下去。
王建国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是这样的,省市工商联曾经下发过一个文件,要求我们整合本地资源,帮助企业纾难解困。同时,要积极推动本地企业借助互联网的东风,早日实现经济转型。这个信息,李行长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李建行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个我好像是听说过一些。”
王建国接着说:“对没错,这个文件是去年省市都下达过的。眼瞅着马上就要召开咱们新一届的工商联大会了,所以我想着在这次大会上把这项工作推动一下。今天过来呢,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看看农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到我们本地的企业。”
李建行哈哈一笑,说道:“制定政策,帮助企业,那是政府领导的事儿。我们农行本身也是一个企业,还谈什么帮助企业啊?”
韩双成也在一边帮腔道:“对呀,这帮助企业解难纾困是政府的事儿,你求助李行长这边来是不是拜错菩萨了?”
王建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问韩双成:“韩书记,那你今天过来是干啥的?”
韩双成也丝毫不掩饰,说道:“没事儿,这不马上过年了嘛。我过来到农行把我的账结一结。对了,上次你答应我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建国更尴尬了,他本来来农行就是为了搞钱还别人的账,钱还没有搞到手,却先碰到了债主。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还得再等两天,还得再等两天。”
而韩双成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说:“王主席啊,本来凭咱们的关系,我是真不想催你。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巨石村现在经济发展得特别快,我就想啊,给我家二丫头在村里边开一个店,让她卖点化肥农药什么的,这不早一天把店开起来,早一天挣钱嘛,所以我这两天我就把我的账收一收归拢归拢。”
李建行这才明白,原来王建国是欠了韩双成的钱,于是就在旁边打趣道:“王主席欠人家韩书记多少钱,给了人家不就得了吗?”
王建国辩解道:“我啥时候欠韩书记钱了?我那时答应支持他两万块钱的办公经费。结果,这不是前一段时间搞扶贫培训大会单位的经费花超支了,我这儿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李行长轻叹一声:“唉,就两万块钱,至于吗?”
王建国说:“我可不像您是开银行的,咱们工商联本身就是个清水衙门,哪有什么多余的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