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孟知安坐在谢府的院子里,静静的看着孟辞蹲在地上玩挖泥土,盖房子的游戏。
不说,不笑,整个人与世隔绝一般。
黑野站在她身后,嗓子几乎沙哑,不厌其烦的说道“夫人,孟老爷的尸体找到了,已经被大人安排埋在安山后了,和谢主,霹雳葬在一起。现在,孟府已经摆了灵堂,为孟老爷供了牌位,您去看一眼吧。”
那一晚,孟正霆带走谢靖蘅后就再没有回来,黑野带着人寻了半个月,把乐清城里外都翻了个遍,皆没有发现。
就在昨日,一山夫打柴,在柳素钥的坟墓前发现两具男性尸体,还有一黑猫,便报了衙门。
孟正霆死只有脖子那一处有道深深的痕迹,谢筠判断为剑伤,而其余地方皆无伤。
将他们埋葬好后,谢筠便通知了孟家,此时,孟府正为孟正霆设了灵堂,开门接受外人的吊唁。
而孟正霆的女儿,孟知安,此时却一言不发,独自带着孟辞躲在这院子里,不问世事。
就在黑野极其无奈,不再说话给自己倒水喝时,云菊带着一个女子进来了。
来者是凌花蕊,云菊知道这乐清城里,唯一一个还算孟知安朋友的,只有这个云香阁的凌花蕊了。
凌花蕊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冷静的低下眼,问道“知安,你就一直打算这样待在这里吗?”
听到她的声音,孟知安先是一惊,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目光放在孟辞身上,仿佛她的话与自己无关。
见她不理睬自己,凌花蕊有些愠怒,她转身走到孟辞那里,把他拉起,就要往外走。
孟辞突然被一个陌生女子拉着,吓得哇哇大哭。
“三姐姐,我不要和她走,你快救救我啊,孟辞错了,不再哭闹要娘亲,不要娘亲,不要了。”
孟辞显然是孟知安的弱处了,她听到这哭声,心都揪在一起,立马起身拦了过去,把孟辞拉到怀里,怒道“凌花蕊,你做什么?”
而凌花蕊也怒了,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滚圆。
“做什么?把这痴儿带走,送回孟府,免得他成日在这里要娘亲,要苏姐姐,要爹爹,来刺激你!”
被孟知安拉走的孟辞抱着她,不停的抽泣着。
“三姐姐,我谁都不要了,你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
“好,三姐姐不送走你,辞儿听话,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这个孩子被吓得身体不停发抖,肉嘟嘟的手死死拽着孟知安的衣服,她不忍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然后,她看着凌花蕊,那双疲惫的眼睛再无神采,苦笑着。
“你知道吗?爹死在了素钥的坟前。不久,白歆也上吊了,桌上只有一张纸条,说素钥来索命了,和放在奶娘桌子上的那张一样的。我怎么都想不通,她的死,和爹,奶娘,还有白歆有何关系?”
接二连三的出事,孟知安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后面操控着一切,把孟府搞得支零破碎?
她想了又想,柳素钥的娘家很多年前就搬走了,乐清根本没有她的家人,不可能有人为她报仇,报的如此狠。
那纸条,还有这三条人命,诡异得很。
“也许真是她的鬼魂回来索命。”
一旁的黑野忍不住打岔道。
“胡说!”
云菊听他这样说,翻了个白眼,还鬼魂,她活那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都是危言耸听而已。
“不管是人为,还是鬼做的,知安,你该回孟府看看,现在,灵堂前只有孟夫人,还有孟留蒲夫妇,你与孟辞若是不回去,怕是族里人说闲话。”
凌花蕊对这乐清的规矩还是懂的,父母一方去世,孩子都该在灵前守灵,不论嫁了多远。
孟知安与孟辞可是孟正霆的孩子,离得不远,如果不去,可是要被人骂的。
经凌花蕊这么一劝,孟知安明白她确实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她摸着孟辞的脑袋,叹气道“行,那我回去看看吧。”
她终于要从这院子里出去了,黑野松了一口气,立马冲去门口。
“好,那我立刻去给夫人准备马车。”
一个月前是全城皆知的喜事,一个月后,又是全城皆知的丧事。
与谢府那不发丧,不吊唁的沉闷气息不同,孟府将白事规规矩矩的办了起来。
府内处处白布挂起,仆人们都低着头,穿着麻衣,戴着白帽,戴着孝布,吊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孟知安带着孟辞进去后,到灵堂的一路上,迎来的都是众人同情的目光。
一个老妇人揣着胳膊,看着孟知安,摇头叹气,对旁边的人说道“刚嫁人,爹爹死了,姨娘死了,那边的叔叔也死了,这三小姐的命可真是不好啊。”
那人听完也附和着。
“怪不得她,我听说,是那二少奶奶搞得鬼,她啊,是个狐狸精,进孟府后,克死了二少爷原配,后来又克死二少爷。还听大少奶奶说,她勾引大少爷,四少爷,又与三小姐不清不楚的。孟老爷被惹怒了,一气之下把她送去祠堂,让列祖列宗都看着她,莫要她做怪。结果,那狐狸精心中有怨气,诅咒了孟家,一个接一个死去,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三人成虎,冯青儿那破嘴一人就能成,孟知安听到他们的话后,停下脚步,偏头对他们冷眼相待。
“灵前不多嘴,你们都是快入黄土的人了,乱嚼别人舌根,污蔑别人清白,不怕死后自己的灵堂遭雷劈吗?”
被孟知安的狠话一吓,那边的几人纷纷吓得不敢抬头,尤其是那老妇人,被孟知安的眼神吓得直接退到了人群里。
黑野抱着孟辞,对他们也是没有好感,黑着脸说道“孟府来客多,你们吊唁完了就赶紧离开,别挡了别人的道,有什么烂嘴巴都要说的闲话出去再说,莫要在这里找不痛快。”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黑野比孟知安还要可怕,他们可是知道的,哪里还敢多逗留,连忙顺着人群往外走。
一起跟来的凌花蕊被那些人的废话搞得哭笑不得,看着灵堂里跪着的冯伶莲和冯青儿,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呵,冯伶莲和冯青儿怎么都不肯放过苏清颜这个无辜的人,就不怕柳素钥的鬼魂来找她们。”
声音虽小,可耳尖的黑野却听到了,他靠近凌花蕊,低声问道“你似乎也不喜欢孟夫人,和大少奶奶?”
“因为她们为难过知安啊。”凌花蕊偏头回道,目光里尽是对这里的厌恶。
“哦哦。”
黑野点点头,果然女子不可得罪,尤其是漂亮的。
再人畜无害,自己喜欢的人若是被伤害一分一毫,也会变得恶毒。
到了灵堂后,孟知安直接略过冯伶莲,冯青儿,还有孟留蒲,将孟辞带到孟正霆的牌位前。
“辞儿,来,跪下,给爹的牌位磕头。”
“好。”
孟辞听话的跪在牌位前,然后将双手贴在额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孟知安也跪了下来。
她也磕了三下,抬起头道“爹,女儿不孝,从未让您享受过儿女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望您原谅。”
说完,她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孟正霆那三个字。
身后的冯青儿见孟知安和孟辞只磕头,连哭声都没有,顶着红肿的眼睛,忍不住讥讽。
“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都死了,你就磕个头,连声大哭都没有,那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冯青儿的声音,孟知安只感觉心烦,回头低声回道“大悲在于心,爹喜静厌闹,他知道我伤心就行,不用我再哭哭闹闹的去给他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