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夜色随风打着卷进来,丝丝凉气顺着缝透入窗。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双方无声对峙着。
魏听妤的脸一半隐在暗处,眼里是敞亮的厌倦。
目光触到魏听妤眼里的烦躁,祁昀之心里一疼。
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萧条、落寞。
目送祁昀之离开后,魏听妤拧起眉头,低声嘟囔了一句,而后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魏听妤的心里隐隐有点异样。
她缓缓睁开眼,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极力压下古怪之后,继续入睡。
这一夜,魏听妤睡的极其不踏实。
屋外,祁昀之坐在客栈的房顶上,一轮冷月寒照在他身上,显出几分清冷孤独。
他提起一壶酒,仰头尽数咽下。
指尖的红绳垂落在乌瓦下,随着主人的动作,在月下泛起黯淡的残影。
祁昀之喝的急,溢出来的酒水顺着嘴角流出,从脖颈沿下,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裳。
湿渍像是一团腐烂的花,散发出蚀骨的毒。
凉风一吹,更是钻心的冷。
祁昀之垂眸,发出一声极低的轻呢:“阿妤……”
容少卿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对面屋顶上失神的陛下,眸中映着一抹灰暗的光。
陛下与魏姑娘之间的事,并非谣言传的那样简单。
后宫妃嫔,皆是出自世家贵族,从小接受的是夺宠之法,生存之道。
比起明面上的打骂,暗地里的勾心斗角、陷害逼迫更是致命。
世家讲究嫡庶之尊卑,魏姑娘出身为庶,又常年藏于魏府,加上前些年的灾星传言,后妃自然是瞧不上她。
陛下将魏姑娘保护的很好,暗中派了无数隐卫护她周全。
更是力排众议,让魏姑娘坐上世间女子最尊贵的皇后之位。
陛下当年亲口许下的承诺:“皇后之位尊贵,能坐的,只有我的阿妤。”
为了不让魏姑娘落人口实,陛下派了替身去宠幸后妃,雨露均沾。
从而,给后宫前朝造成一种陛下对各大妃嫔皆有恩赐的错觉。
魏姑娘不得娘家喜欢,诸位妃嫔给魏姑娘请安时,大方讨论诗词歌赋,不经意露出的一丝高高在上和轻视。
御花园内,妃嫔围在魏姑娘身边,说牡丹贵气,最适合皇后娘娘不过。
她们又道:皇宫里的土壤养气,长出的花自然娇艳。
好的土,才能生出艳的花。
妃嫔左一句亲近的“皇后娘娘”,右一句含沙射影的“尊卑有别”,明里暗里嘲讽魏姑娘身份低微。
言语伤人于无形,魏姑娘自小养于山林,六岁那年被接回魏府,自小没学过规矩礼数。
这是魏姑娘心里的一根刺。
魏夫人手段高明,魏姑娘六岁进府时,安排了个嬷嬷在她身边近身伺候。
嬷嬷是魏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她时常让小丫鬟欺辱魏姑娘,在魏姑娘哭的难受时,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
十多年的朝夕相处,魏姑娘对老嬷嬷的感情非同一般。
她是魏姑娘最信任的人。
魏姑娘有孕之后,陛下将她护的更好,旁人根本近不得身。
在魏姑娘再三央求下,陛下留下了老嬷嬷。
魏姑娘有孕之后,更加容易乱想,老嬷嬷总是不经意间将“润色”过的话,讲给魏姑娘听。
魏姑娘郁结于心,爱意和欢喜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变成了抹上毒药的利箭,狠狠扎入她的心脏。
没人知道,魏姑娘服毒自尽那夜发生了什么。
那年正逢西北战乱,陛下忙于战事,一去三月。
等他凯旋回城时,率先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后娘娘服毒自尽了。
陛下得知噩耗,一夜白头,他追究了毒药的来源,凡是伺候过皇后娘娘的人,全部杖杀。
后来三年,他用尽所有方法,不惜赌上身家性命,也要复活魏姑娘。
身在局外人,容少卿无法评判二人对错。
谁都没有错。
或许,祁昀之不够了解魏姑娘,而魏姑娘本就不适合生活在宫里。
她更适合自由、平淡的生活。
这次,是祁昀之做出让步,他放弃了皇位权势。
魏姑娘停在生前的怨恨里,对陛下的好一直心有芥蒂。
陛下不解释,魏姑娘不追问,就这样耗着。
好不容易魏姑娘想明白了,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又偏偏因为龙气反噬,对陛下厌恶至极。
魏姑娘一直是由陛下精血养着,此次断了近一个月,她的身体还不适应这突然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