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汉顺着庄二手指的地方看去,确实如庄二所说的那样,酒柜里的每一小列都可以抓着酒柜边的木把手单独一列拉出来,上面每一个小格子上都用标签标明了该瓶酒的出厂时间准确到每天每时每分,有一些特殊的标签还是红色的,不仅仅记录的有时间,还有记载的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一个便写着庄老汉过生日那天的事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哥哥吃蛋糕呛着了”几个字,自己所处的小房间还仅仅是外面众多房间里的一个,整个木屋足足有四十个房间,每个房间有足足三个刚刚那样合围起来的酒柜,也就是说每个房间对应的正好是一个季节,而每四个房间为一年,庄二这里足足收藏了这十年来每一天每一刻出厂的酒。如此庞大的酒庄,却只有寥寥数人在此打理,而且就庄老汉接触过的那几个里面,无一例外都是身体残缺者,不是少只眼睛,就是断条腿。
“我把每一天都记录在这里面了,这些都是我这辈子最珍惜的宝贝了,这个地方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除了你和我,还有门外那个刚刚离开的小邢外,再无他人知道这里。”说到此处,庄二嘴角不自主挂起一丝自豪的笑容。
他相信哥哥肯定会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以前哥哥就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会自己还小,不懂为什么要罚自己每天写小作文,不累吗。后来,自己干成了一番事业,有了自己的班子,出门都是拉帮结派的,兄弟成群好不气派,一时间风光无限,庄二仍旧不明白哥哥的写日记行为,还调侃哥哥说文化人就是规矩多,喜欢弄些有的没的,不像自己永远享受当下。直到后来,在一次酒席上,自己举起酒杯,嘴话刚要说出口,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放下酒杯,伸手就去捉桌子上的酒瓶,才发现酒杯里的酒水早就已经斟满。酒桌上的人都在有说有笑着奉承自己,各种拍着马屁。那时候,庄二的目光透过酒杯中的倒影,他看到一个满脸笑意却已难掩两鬓的风霜。身边早没了昔日的亲朋旧友,回首望去已然是两眼空空,庄二猛然才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哥哥,咱们把这些空白的标签都补充上,把这里装的满满当当的,怎么样。”
“好啊,这个真好。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用心去记,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庄二的这桩举动确实让庄老汉对自己这个弟弟刮目相看,多年的打磨磨去了自己这个弟弟太多锋芒和棱角。什么时候自己原来那个虎头虎脑,只知道腰间三尺青锋为君死的弟弟也会悲风叹月,感慨起来时光的流逝了。“欸对了,弟弟,有件事我一直好奇啊,这个小邢身份应该不一般吧,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听到哥哥突然发问,庄二的老脸一下没绷住,实在没想到自己哥哥会这么猜,自己哪有什么私生子,连婆娘都没得一个。小邢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胜似亲生。当年要不是小邢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好兄弟替自己挨了那颗枪子,哪还有他庄二今天。
“故人之子,我一个过命兄弟的。”
听庄二这么说,庄老汉自然全都明白了,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此时的小邢正在回苏城的高铁上闭目养神,他把车和车钥匙都留在了窦县,留给了那个如父的男人。手里正拿着庄二赛给自己的一封书信,一本病例书,还有一把钥匙。
病历单上名字正是庄二,恶性肿瘤晚期。
小邢永远忘不了昨天夜里在高速休息站的那次谈话,趁庄老汉去上厕所的功夫,二人倚靠在高速的栏杆上抽着烟。
“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挺好的,和你那个学画画的小姑娘去个新的城市,两个人好好过日子,这卡里的钱够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庄二从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上面还印着一只可爱的黄色皮卡丘,正是小邢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动画。
只是一向老实听话的小邢却头一回拒绝了庄二的好意,跪了下去对着庄二深深磕了一个响头。
“叔,对不起。”
庄二见此,长长了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卡抽了回来。随即释怀的笑了。这孩子真是跟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没什么对不起的,跟你爹真像。”说完,庄二将眼前的人扶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了这封提前准备好的病历单,里面还夹着一封写好的书信,随即扯下自己腰间的钥匙一并塞到了小邢手里。
“行了,起来吧。回去后把这些东西全部给他看,能救你一命。”
小邢自然知道庄二说的他就是苏城新晋的老大,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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