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我不行了,不行了”巨大的肉山下,伏着一个浑身沾满血污的男人,男人的头顶上正顶着一颗硕大的猪头,此时正低声向自己身后的同伴呼唤。
身后的同伴久久没有声音,只有寒冷的夜风从男人衣服的各个缝隙中穿过,将男人裹挟在一片冰冷中。看没人回应自己,领头男人回过头来才发现哪里还有自己的同伴的身影,只有山猪巨大的喘息声从自己的头顶传来,身后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鲜红的液体,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男人感觉自己的内脏要被挤压碎了一样,甚至可以听到肉泥被一遍遍碾压的声音从自己的腹腔内传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已经要感受不到气息的存在,任凭自己怎样用力吸气,越来越重的窒息感一点点压过男人的意识,双眼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变暗。
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男人明明记得,两个人一起扛着铁柱哥,走了很久很久,可现在连村口都还没走出去。石头不可能会丢下自己的,一定是被山猪的身躯遮住了视线,他肯定还在后面跟着自己呢,他一定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才没有回答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男人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下去了,随着一声巨响,和山猪庞大的身躯一起轰然倒地。冰冷的泥土里埋着三个猎户悄然离去的生命。夜色下,几人离那摇曳的红灯笼,高牌坊只有几步远。忽然一阵暖风吹来,几粒尘土被卷起,抛洒在空中,逐渐形成一个道人模样来。
道人一步迈出,脚下的泥土中居然绽放出朵朵青莲,散发着淡淡青色幽光,在漆黑夜空中点燃一盏明灯,走过的路也留下了一串明亮的光团,久久不散。只是泥土中的三人此时看不见此种异象了。道人一步一步缓慢走到那小山般的尸体前,左手轻轻抚摸那些安睡的人们。
“仙人的目光从山巅落下,却看不见泥土中的卑微。”那从泥土中来的道人嘴里念念有词,目光悲悯的看向眼前的三具温热的尸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可以说自从自己踏上这条修行路以来,见过太多此类事情。
修行难得从来就不是秘法,法宝。难得是一颗心。看着自己徒弟造成的种种恶果,月道人也只能无奈。无外乎对错,弱肉强食这本就是万物的天性,人站的高了,总会忘记自己也曾坠落谷底。种种善果被记录在册,流传于世的都是对人善,种种恶果被唾骂百世,千夫所指的都是对人恶。
当屠夫的刀悬在豚猪之上时候,可曾想过刀下的双目,同样也会哭泣。人总会忘记自己之所以是拿屠刀的那个,只因为自己是人。曾几何时,人也成了这片大地上生杀予夺的万灵之长。曾经被仙生食肉,茹毛饮血的人,一边哀歌仙的残忍,一边心安理得的将其他生灵踩在脚下。
修道越远,越靠近山顶,越发忘记自己是个人,狂傲的仙人们已经快忘记那些在自己手底下痛苦哀嚎的灵魂们,也是自己的同胞们,自己也曾同他们一样吃白米,枕大地。
被道人抚摸过的地方,长出一棵青藤来,快速生长,眨眼间渐变成了一座参天大树,开花,结果,再到枯萎,几乎只是短短一瞬间,老树便又重新枯萎,腐烂在泥土中。
自己虽然只是一具化身,但是做到这样子还是绰绰有余。幸好三人是刚死,魂魄还未消散,还有办法重返阳间,只是需要以稚嫩孩童之身再走一回阳间路。
淡紫色的花瓣从树端掉落,随风扬去。大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干枯的枝丫几乎要垂到地上,根茎爬遍了大地,等到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落尽,随着花瓣洋洋洒洒飞向空中,只剩下那三颗硕大的白色果子。
果子浑身晶莹剔透,即使老树如何凋零,果子竟愈发的晶莹透亮,甚至着附一层朦胧的微光在表面,外形活像个胖娃娃咧着嘴笑,活灵活现。
看到这一幕,道人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用手轻轻触碰树上那三颗浑圆的白果。一点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三颗白果纷纷落入冰冷的泥土中,几乎就在落地的一瞬间,三个赤裸的白娃娃就这样出现在大地上。几人头顶上的老树也彻底消散,化作齑粉,彻底消散在夜色中。
三个白胖娃娃都在熟睡中,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夜,身上没有一片布料却依然睡得香甜。道人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宽大白布,将三个娃娃一并抄起,抱在怀中,一道光芒后,消失在原地。
喔喔喔喔喔喔
雄鸡一叫天下白,万里浮云尽开来。公鸡打鸣声响起,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陆陆续续走出来,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
“猪呢!猪跑了!”一阵哄闹声从村子的空地处传来,一群人围着一棵大树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麻子哥,你看这绳子,这是被人用刀割断的!有人偷猪!”人群中,一帮小老头从地上掉落的麻绳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立马高声朝着领头的麻子高声道。
麻子立马向前,拿过人手中的绳子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确实是被人刀割的痕迹,没想到居然有人大半夜来村子里偷猪。
地上也有大片的血迹,还有一条宽大的拖行痕迹,一直延伸到村口,显然是有人将猪从树上弄下,拖走了。没想到东村这么陡峭的山路也能有人把猪偷走,要知道那猪可不轻,就是四五人合力都不一定抬得动,村外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段没有路的路,只能抓着几个木楔一点点贴着岩壁爬出去。就是身上什么也不带,一般人想要进出一趟都不容易,更别说带着这么重的一头猪。
“算了,算了,先去找铁柱吧,我们跟他说一声猪跑了的事情。”麻子看着地上凭空消失的拖行痕迹,摆了摆手无奈道。这人连这么重的猪都能搬走,还是从那山崖爬过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身手,这件事虽然处处透露着奇怪,但是二麻也明白一个道理。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有些东西自己招惹不起。
要知道就算是东村里所有的汉子,猎户一起搬动那么大一头猪,也不可能安然无恙从村口的山壁处运走,这样一群身手不凡的人们,恐怕不是西村和北村那帮人,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对自己这些个老邻居们几斤几两知道的那是一清二楚。这恐怕是遇上奇怪的外乡人了,外面来的那些疯子,自己可不想招惹。
啊!——————
一声尖叫声从村里响起,惊动了大半个村子的人。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从屋内跑了出来,连衣袍都来不及整理,还穿着红肚兜就掩面捂嘴的跑了出来。刚才的尖叫声正是这女子发出来的。
“怎么了桑娘,发生什么了,铁柱呢?”尖叫的女人正是桑娘,铁柱的妻子。桑娘蓬着头,掩面大哭,只是用手指着屋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围观的几个猎户一阵狐疑,这大早上的怎么了,怪事情一堆,猪被偷了不说,半天也不见铁柱哥,现在还疯了个婆娘。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决定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纷纷抄起了手中的短刀,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用刀尖将门帘一点点拉起。
屋内十分整洁,地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罐子肉坛,众人都猫着身子,透过被撩起的半边帘子窥视着屋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