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树:“交代什么?这是我命芳儿跪的,也是我盯着的。”
虽然对李芳菲所为生气,但这并非他的初心。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李正树不会在儿媳跟前说这些,只板着脸道,“她任性妄为,肆意害人,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令她咎由自取。”
“爹!”李方氏愕然,“您怎么能……您就算再想讨好沈家,咱们才是姓李的,您这心不能偏到胳肢窝啊!”
“此事无须再议。”李正树不想多纠缠,他心底疲倦,却又强忍着道,“家里会给她全力治病,一旦治不好,秦家的婚事,咱们也挑明说清楚,不能耽搁了人家,断人香火。”
“若是芳菲性子改好,家里自不会缺她一口饭吃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正树其实已经在退让。
他佝偻着背离开,身后的李方氏还在哭喊痛骂。
李母跟上去,见李正树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外的雪发呆,她叹了口气,走上去,轻声道,“进屋去吧,外面冷得慌,明儿个就过年祭祖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别病倒。”
李正树指着皑皑大雪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她们几个小姑娘就爱堆雪人……一转眼的功夫,都长大能嫁人了。”
“时间不等人,我们也老了。”李母跟着感慨。
“小时候芳儿性子霸道,老三媳妇素来爱惯着她,小溪温柔懂礼让,时间久了就养成她这任性的性子。我原先想着,姑娘家家能坏到哪里去,养得要强些,嫁出去也不会受欺负……”
李正树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藏着哽咽,“但我没想到,她能一言不合,害人性命……今日本来那宁家的意思是捆半个时辰作罢,是我想磨一磨她的性子,令她多跪了半个时辰……”
先前他勃然大怒,想给她教训,不曾想李芳菲的身子骨这般弱,虽是自食恶果,他心中依旧愧疚。
李母被李芳菲气过数回,何尝不了解丈夫的心思。
她握住李正树冰凉苍老,布满沟壑的手,低声道,“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大不了咱们就养她半辈子吧!”
李方氏还是没能去寻沈家讨公道,因为李芳菲醒了。
李芳菲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唇角都干涩起皮,“娘,水……”
李家其他人都在忙活,只有李方氏有空照看,见闺女醒来,她抹着泪水就端来茶水,“水来了,你慢些喝。”
她小心地给李芳菲喂了两口,待得喝完,李芳菲觑见她娘哭肿的眼眶,“您哭什么?我又没死。”
虽然差点就冻死了。
她想起一茬:“我仿佛记得听到大夫来过,说过什么……”
李方氏这回兜不住眼泪,扑簌簌直落,她兜不住事,心里又恨得很,干脆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芳儿,你爷奶都没有良心,他们不肯给你讨公道啊。你说没个子嗣,你这后半辈子该如何是好啊?”
李芳菲愕然,抬手摸向肚子,触手都是冰凉,她不敢置信,“……娘,您说什么?我不能生孩子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我还答应了表哥要给他生儿子的……”
她这么折腾,不就是为了嫁给沈隽意,给他生儿育女吗?
哪怕不能当妻,只要有了孩子,自是有了以后。
结果,现在她生育能力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跟姜映梨争?
李方氏哭得更凶猛凄厉,“我苦命的芳儿啊,你还惦记着那混账做什么?阿隽就是个白眼狼,亏得从前咱们待他这般好……你要是不惦念着他,眼下早嫁了好人家……”
李芳菲怔怔然呆坐着,她只觉得从内到外,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
半晌,她喃喃道,“不是表哥的错……是姜映梨,是宁老婆子,是那个臭小子,还有姑妈,对,是她们害的我……还有爷爷……”
“他们逼着我跪在雪里,还捆了我的手脚,我好冷好疼,我哭求说我错了,但爷爷根本不搭理我……”
“半个时辰不够,他们要我跪了一个时辰……”
说着说着,眼泪就如小溪潺潺直往下流,“没人救我,表哥伤了腿,只能卧病在床,他不能来救我,我只能被他们折磨……我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好冷好疼……”
她边说边发着抖,仿佛又回忆起那时的屈辱和冰冷。
李方氏急忙搂住她,拍着她的背道,“别哭,别哭,芳儿,娘在这里。等你好了,娘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的……不能这么算了。”
李芳菲痛苦地摇头,讷讷道,“没人帮我的……娘,家里人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他们眼里只有姜映梨。”
“浑说什么,她就是个外姓人,哪里能跟你比。”李方氏安抚她,“你爷奶发话了,说这病肯定得治,治不好咱们再想法子。”
李芳菲面无表情,心底藏满了恨意,手指紧紧扣住被褥,指甲都嵌入其中。
李方氏见女儿不吭声,哄道,“芳儿,咱们别再惦念阿隽了。我瞧他心里没你,那姜映梨又是个有手段的,真的强行嫁过去也不能过好。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嫁去秦家……”
李方氏其实挺满意秦家的家世,虽然她的确中意的是读书人,但秦家在村里各方面条件都好,秦茂又待女儿有情,嫁过去也是能过好日子的。
李芳菲抿唇不语,唇齿间都是血气。
“我不会嫁给他的。”
她在沈隽意身上投入太多心力了,从孩童到年少,根本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而且,她不服气!
她被害成这副模样,凭什么要成全他们双宿双飞?
李芳菲头疼欲裂,兼之受了刺激,很快又高烧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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