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一辈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记得小叔的长相。
谢知刚已经折返回来,见到伞下这对璧人,他眼眸微微一亮,脱口而出。
“大哥,你不会看上他们要带回府吧?”
谢知彰身形一滞,差点没气得掉下马。
身后领着的一堆护卫争先恐后捂住嘴,发出难以抑制的忍笑声。
谢知彰闭了闭眼,忍了忍,没忍住,回头将手里的鞭子甩了过去。
“……叫你少看点话本子,多看些兵书。”
谢知刚俯身避开破空而来的鞭子,心虚地直起身,摸了摸鼻尖。
“我、我就是看这少年郎清秀端丽,还颇有几分眼熟,就跟在黄泉碧落曾有过一面……”
他越说越是不对劲。
谢知彰额前青筋蹦现。
沈隽意:“……”
姜映梨:“……噗嗤。”
她一出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纷纷转眸望来。
姜映梨抬手掩住嘴角,刚要说话,沈隽意将她护在身后,上前一步,略略拱手。
“贱内失礼了。”
闻言,谢知彰的视线转而落到姜映梨身上,语气有些复杂。
“你,娶妻了?”
沈隽意莫名其妙之余,又被这质问惹得有些烦闷,“……是。在下成亲半年有余。”
“在下与贱内有事,就不多烦扰阁下,告辞。”
说完,他扶住姜映梨,持着伞,转身就要离去。
谢知彰恍然回神,脸色不由尴尬,他连忙翻身下马,军靴踏着青石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等等。”
他三两步拦住两人的去向。
沈隽意难得眉眼笼起薄怒,“阁下还有何事?”
谢知彰对上他那双笃像谢危岑的眸子时,余下的话语就堵在了喉咙口,耳边仿佛又能听见那日满府的哀恸哭嚎。
他喉咙干涩:“我……”
姜映梨打量着眼前男子,他长得很英俊,浑身气质肃穆而庄重,就仿似一柄厚重的重剑,任凭风吹雨打依旧伫立不倒。
他有着一双跟谢知微极像的眸子。
姜映梨试试开口问道:“阁下可认识绣衣使的谢若微?”
谢知彰眼眸一亮,当即沉声回道:“阿微是我二弟。”
顿了顿,他拱手一礼,“我名谢知彰,乃是府中长子。”
“君子知彰知微,知柔知刚,万夫所望。”姜映梨微微一笑:“看来,令尊令堂对谢公子们寄予厚望。”
谢知彰浅淡一笑,以作回应。
姜映梨觑了眼沈隽意,轻轻道:“不知谢大公子冒雨入城,是为何事?”
“若是要事,天气恶劣,可莫要因我们耽搁了。”
谢知彰也看了眼沈隽意,“此次为寻人而来。而今看来,我已不负所托。”
他的目光对上了姜映梨的,甚是意味深长。
姜映梨抿唇一笑回应,她垂眸想了想,略略叹息,最终选择拉住沈隽意的衣袖。
“阿隽,既是相识的,不若邀谢大公子去家中一叙?”
沈隽意玲珑心思,如何看不出姜映梨的用意,他有些涩涩然,说不上的感触涌上心头。
他抬眸对上谢知彰的目光,这位比他还年长的青年,以一种既怀念又小心翼翼的目光凝视着他。
就好似两人曾是相识。
沈隽意不喜这种感觉。
他淡淡开口:“寒舍鄙陋,恐有污贵足。”
谢知彰已在官场修炼成厚颜无耻的老油条,当即打蛇随棍上,当即拱手道:“草莽之人,何来挑剔。战场之上,战壕马厩都曾卧榻过。”
“我初来柳城,不识亲友,能得熟人相助,自当感激不尽。”
沈隽意:“……”
“走吧。”
临走前,姜映梨见这些人浑身湿漉漉,劲装贴紧肌肤,雨水滚滚而落,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指了指前面,“我们家还有些距离,几人可要先买几把伞将就?”
“不用。”谢知彰摇头,他转身去吩咐其他亲卫。
最后跟在姜映梨和沈隽意身后回去的只有谢知彰和谢知刚两兄弟,另外一位亲卫牵骏马。
至于其他人则是提着行囊先去寻地方安置落定。
谢知彰跟在两人几步远,淋着雨,闲庭散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安适之感。
雨势愈大,谢知刚被雨打得头发七零八落,他抬手拂开发梢,忍不住抱怨道:“大哥,咱们跟在人家夫妻身后鬼鬼祟祟,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啊!”
“为何不先回去休整后再拜访?”
“还有,大哥你认识他们吗?说起来,他们这对长得真好看,特别是那男的,唇红齿白,比南风馆的小官儿……“他仿佛话唠,疑问一句接一句,直到——
“哎哟,大哥你打我干甚?我又做错了什么?”
谢知彰拍了他脑门一记,拍得谢知刚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噤声!”谢知彰眼神复杂,颇感无语地觑着这个笨弟弟,他喃喃低语:“……爹娘将我与阿微都生得聪慧,怎么一母同胞,偏生有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
谢知刚抱头委屈:“大哥,你又骂我笨!我识字的!”
“嗯,为了看话本学的。”顿了顿,谢知彰冷道:“身为公侯之后,连字都不识,莫非是想靠着你这身神力,浑身胆量去打仗?”
说到这,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安慰自己:“……罢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兴许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许了些东西,总得收回些的。”
“大哥又讲些令人听不懂的话!”谢知刚瘪了瘪嘴,嘟囔道:“二哥说得没错,你有时就是装深沉!”
谢知彰忍了忍,没有再抽他。
身后跟着的亲卫,抬手捂住脸。
大公子修炼得愈发喜怒不形于色了!
都是三公子的功劳!
还有,二公子肯定说的是大公子装腔作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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