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真的能跟何家拼一拼,可大腿拧不过胳膊,是万万不敢跟官府拍案叫板的。
方才他没有制止夫人,也不过是想以妇道之口寻个突破口,没想到姜映梨竟是无缝蛋。
难道今日他真要舍了闺女?
要是叫人都知道谢婉韵被官府抓走,她本就克夫的名声得更坏了,且入牢狱转一圈出来,今后哪里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一想到这,谢乡绅就是又气又头疼。
他原先还以为沈隽意娶的就是个农女,也翻不出什么花浪,自是没多费心思打听。
没想到最后竟是踢到铁板了。
他心中踟蹰,对上了谢婉韵哀求的模样,她显然已经猜到她爹心中的打算,泪水涟涟,满是恳求。
谢乡绅深吸口气,“抱歉。这里面兴许是有误会的,阿婉素来胆小,我和她娘又对她属于管教,想来是行事有些偏颇……”
“爹……”谢婉韵抽泣。
谢夫人也瞪圆了眼,没想到丈夫竟会这般讲。
这,这不是将女儿的颜面丢在地上踩吗?
姜映梨听到提到何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
虽然知道村长是替她造势,但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何家牵涉到一起。
此时听到谢乡绅转回原题,她扬眉,“所以,谢乡绅是承认了?”
谢乡绅咬紧后槽牙,“但她真的是个乖巧的孩子,相比沈老太太也清楚……”
“哦,她被气病了,起不来床。”
“……”
他自暴自弃道,“你想怎么样?难道非要逼她去官府,叫人唾弃自尽吗?”
姜映梨面色一沉,“瞧您说的,倒成了我的过错。是我让谢姑娘来上我家日日气人吗?是谢姑娘动不动上我家哭丧吗?是你家地方太脏,哭不动吗?非要上别人家哭哭啼啼。”
“阿隽的运势好不容易好转,我们满村都在盼着他能考个好前程。你家倒是好,生怕沈家不出点事儿,朝廷规定,若是直系亲眷身亡,官员需得丁忧三年,考生需得停考一年。”
“谁不知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就是为了登科取第,耽搁一年,就是半辈子。你谢家居心叵测,如今却还倒打一耙,真的是好大一张脸!”
闻言,章村长等人自是站在姜映梨这侧的。
且不提护短,就是沈隽意若是真能高中,按照朝廷律法,一旦本村有人考取功名,就能有相应的赋税免除政策。
本朝赋税虽看着不多,却种类繁多,从田地赋税到人头税,更赋和户赋应有尽有。
其中田地赋税最是高昂。
这牵涉到村里的利益,也是除章村长以外,其他人都跟沈家同仇敌忾的原因。
“没错。谢乡绅,您就让您家闺女早点把这幕后之人招供了!”
“是啊,说来村里最近明里暗里多了不少人打听沈阿隽的事。莫非谢乡绅也是受他们蒙蔽?”
“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看不得咱们村出几个读书人,非要折腾出花儿来!若是叫我晓得,定要寻上门好生教训教训。”
……
……
谢乡绅哪里敢直白说是自己指使的。
那不得被满村人给吃了?
他本是以此谋利,却不曾多想,一旦一个人真的优秀,有利可图,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抱着同样的目的,汹涌而来。
这些是他失算了。
他神色复杂,看着姜映梨,更觉情绪跌宕。
先前家中都没把这姑娘看在眼里,而今倒是眼拙了。
且不提她的身份,光是她这份淡定自若,伶牙俐齿,还有能得朱县令都怜爱的能耐,是比自家只知晓哭闹求援的女儿强上太多太多。
他闭了闭眼,心中已有腹稿,话语凝涩:“是我的过错。我女儿对沈隽意心生仰慕,偶然听得我与夫人的遗憾之辞,就重新寻来。”
“她来寻沈隽意,我是知道的。本来我是想着以此修复两家关系,也不曾阻拦。”
“我与夫人恩爱多年,虽生二子两女,但其他都早夭,如今只余下一子一女。故而就养得娇惯了些!”
“以往她在家哭上一哭,我们自是千疼万爱的,生怕她受委屈。”
“她兴许是习惯了,到了沈家,兴许是看到熟悉的人才哭泣,并非是存心……”
说到这,他闭了闭眼,脸色都变得灰败,朝着姜映梨低下头,背影佝偻,“沈小夫人,还请你莫要与她多计较,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爹的错。沈老太太的病情,我定然会请最好的大夫来看的。”
“爹……”谢婉韵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心中也是倍感悔恨。
她娘教过她那么多事,面对不同的人就该用不同的态度和法子,怎么她就没看出姜映梨是个硬茬子,偏要用这样的办法去应对呢?
而今却让她爹低头赔礼道歉。
她心中是又痛又恨,却也不敢多言,生怕惹恼了姜映梨,最后让她爹的努力打了水漂。
姜映梨静静地凝视着谢乡绅。
从张扬跋扈到垂首认错,不愧是商贾之流,变脸就是迅速。
但她并不会被这表面所惑,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只是谢婉韵一人所做的决定。
可谢乡绅退了一步,她若是步步紧逼,就成了沈家忘恩负义!
她也不点破谢乡绅的小心思,慢慢吞吞道:“也就是说,您要定义为是您教女无方?谢姑娘教养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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