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梨闻言,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眼卷宗,正色道:“侯爷说笑了,我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这朝廷剿匪与我何干?”
萧疏隐料峭俊挺的眉眼微抬,“朝廷剿匪,不但要配备兵将战马,粮草辎重,还需要军医草药。”
他缓缓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袖,绕着姜映梨转了一圈,“此次朝廷拨给我的主要是驻地屯兵,以及本侯自己的部分亲卫。”
“但前次发生疫病,驻地的军医减少了一些。”这些事情他只简略地提了提,便转回正题,“所以,我们欲要征调柳城本地大夫随军出征黑山。”
“姜大夫能力卓绝,上回在柳城疫症事件中,独当一面,力揽狂澜,朱县令可是对你颇为推崇,当机立断就推举了你。”
姜映梨抽了抽嘴角:“……替我谢谢朱县令。”
萧疏隐似是没听出她的嘲讽,继续道:“姜大夫的医术,本侯也是见识过的。所以,本侯也对朱县令的建议很是感兴趣。”
“故而,本侯亲自来邀请姜大夫,作为此次军医出征第一人,如何?”
“若是此次剿匪顺当,届时本侯也会替姜大夫请功。”
这粗粗一看,的确如萧疏隐所言,的确是个极好的功劳。
但前提是,姜映梨愿意。
她并不想跟萧疏隐牵扯过多,再来,这般好的功劳,对于男子或许是个天大的好事,对于女子却并非如此。
故而,姜映梨很快就拒绝了:“多谢侯爷好意。只是,出征多是男子,我身为女子,到底是不方便。且这柳城良医名医众多,想来是不缺我这个小女子的,我年岁又轻,更难当此大任。”
这些萧疏隐按理说也该能想到的,却偏要将她推出来当这个第一人,就有些叫人费解。
她对上萧疏隐微抬的眸子,继续道:“而且,我相公去幽州会试,家中老小都得我来照顾,还有药堂,实是分身乏术。”
“当真是多谢侯爷厚爱了。”
萧疏隐仔细地打量着她片刻,半晌,才收回视线,语气遗憾道:“姜大夫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本侯会安排八日后出发。”
“若是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本侯。”
姜映梨起身,拱了拱手。
萧疏隐看着她架势,忍不住笑了,“你很喜欢这样行礼?”
姜映梨抬头看他。
“不过也是,在男人中行走,懂些男人的规矩也好。”萧疏隐说道,“姜大夫,若是个男子,定是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姜映梨闻言,不大乐意,“侯爷此言是说,女子就不能有大作为了?”
“倒也不是。前朝有郭寄绣娘推广绣坊,大开方便之门,后有元后助元帝建下大晋,推农桑工利,皆是利在千秋的功德,她们虽是女子,却灼耀如烈日。”
“天下间多少男子浑噩迷茫,本侯又岂敢小瞧了女子。”萧疏隐淡淡道,“本侯只是感慨,世间男子总是容易得优待。”
“姜大夫若是男子,凭你挽柳城危机之功,就足以令朝廷给你个员外郎了,而不是区区一块牌匾。”
“更甚者,你甚至可以去考入太医院。”
姜映梨一怔,显然没料到他是这般的言论。
她抿了抿唇,“……多谢侯爷。”
这次,她的声音更沉,里面的谢意也更重。
萧疏隐语气平淡,“本侯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何需得姜大夫的谢。姜大夫还是好好想想,若是改变主意,本侯随时欢迎你。毕竟,本侯也听说过姜大夫那剖腹缝补手术的奇妙。”
姜映梨离开了县衙。
萧疏隐重新坐回了桌案,还没翻开书卷,就看到孟藻探头探脑。
“何事?”
孟藻连忙走上前来,将手里的飞鸽传书递了过来,“刚才飞鸽过来的,是关于黑山的事。”
“驿站不敢耽搁,立刻命人送来了。”
萧疏隐挑眉,刚打开,待得看清里面的文字,不由笑了出声,“本侯还在想理由呐,他们倒是好,直接就将现成的理由送上门来了。”
孟藻好奇。
就听萧疏隐道,“黑山贼袭击了学子队伍,掳走五位学子为质,还有位无辜者牵连其中。虽说陛下如今并不是很看重科考,但这到底是元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科举舞弊,科举受贿……所有跟科举有关的事情,一贯是要受到严惩的。”
“而今陛下想要更改这项祖制,结果他们倒是好,现成的送上来,这不仅仅是要令陛下‘高兴’,就是那御史台都有写不完的弹劾了。”
顿了顿,他拍了拍那纸条:“而且,黑山前面劫掠过崔将军,现在北边开战,就是因着崔岸雪出事,才贸然引来这场战事。”
“陛下正是懊恼之际,才令谢知微调查完此事,结果好端端的,他们竟又去劫了幽州陈氏的商队。我听说,这陈氏仿佛是……”
孟藻急忙接话,“这个小的知道,以前调查过,仿佛是跟幽州赵氏有关。”
“幽州赵氏……呵。”萧疏隐双臂搁在桌案,双手交叉抵住下颔,轻笑,“地方巨阀。好大的胆儿呢!”
“这回我们兴许能早些回京了。”
“太好了!”孟藻连忙道:“那我这就去点兵?”
“不急。按照原计划进行就可,再联系下幽州赵氏。”萧疏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打探到黑山寨内部的消息?”
“据说写了折子送回,但需得快马加鞭,还得等几日。”孟藻回道。“毕竟是重要情报,飞鸽传书到底不安全。”
萧疏隐闻言,俊俏的眉眼一沉,“罢了,两日本侯还是等得起。”
……
刚拒绝了萧疏隐,结果没过两日,姜映梨就接到了一个噩耗。
陈氏家主亲自护送的商队,竟在黑山周边被劫了。
现在不但人被抓了,那大批的药材也都被黑山寨吞了。
消息是胡掌柜亲自来送的,他愁眉苦脸道:“这回因着是年后头回,兼之陈氏的药材的确是优惠又好,大家其实都愿意与他家通商。”
“现在不但是你,就是咱们半个柳城和泉州的药铺都因此受了影响。”
姜映梨惊愕,“这些黑山贼子怎么突然间做出这种事?之前不是说他们不劫陈氏商队吗?”
“可不就是。黑山贼跟陈氏一贯保持井水不犯河水,陈氏跟幽州官府交际不错,他们一般是不动人的。不然,我也不至于将人介绍给你。”
“但这回,听说那黑山贼都发了疯。”胡掌柜吐苦水道,“听说连那去幽州赴考的学子都叫他们杀了不少,更何况是商队……”
“什么?”姜映梨一愣,蓦地站起,“他们杀了学子?”
胡掌柜见她脸色惨白,骤然想起姜映梨的相公好像也是此列,他连忙摆手道:“我也是听说的。就是个侥幸逃脱的陈氏商队家奴说的,据说当时学子们迫不得已在黑山附近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