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清明节恰好是农历三月十五。天上一轮明月,倾泻满地银辉。爸爸领着妈妈姐姐和几个年轻人一路向西搜寻我的去向。然而,做出的依然是无用功。月挂中天,已经是半夜时分,还是没有找到我。妈妈心里骤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觉:莫非、莫非真是让狼叼走了?想到这里,妈妈一下瘫软在地上站立不起来。爸爸以为妈妈走累了,让姐姐搀扶她回家。妈妈坚持不回去,说一定要找到儿子,就是死了也要找到尸身。几个年轻人见状,对爸爸说,谷老师,你和大婶一块回去吧。夜已经很深了,你们都上了岁数,太累了会闹病的。闺女也回去。不能孩子找不到再把你们累垮了,那就是雪上加霜得不偿失了。我们年轻,体力也足,留下来继续找人。
爸爸摇摇头说,我的儿子我不找,回家睡大觉,让你们去找,这道理咋说得过去?
领头的年轻人说,谷老师,你即便回家躺在炕上,就能睡得着觉吗?肯定睡不着,但可以休息缓解疲劳。下周一你还得上课呢!你累坏了,谁来教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弟弟妹妹念书学知识呢?谷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国青找到的,无论是.....他想说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我们一定能给你找到,可又觉得这样说不吉利,所以只说了半句,后半句咽到肚里去了。
姐姐也对爸爸说,咱们还是先回去,在这里又找不到弟弟,不是白白耽误工夫吗?妈妈也走不了路了,得先把她搀扶回去好好养息养息才好。
听姐姐这样说,爸爸才知道妈妈的情况比较严重,不能再在这荒山野岭里耽搁着了。怎么这些倒霉事情都挤到一块了?爸爸唉叹了一声,随即嘱咐几个年轻人说,实在找不到的话,你们也早点回家,你们还要下地劳动,也需要休息,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说着,和姐姐搀扶着妈妈艰难地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上午,爸爸准备再次上山去找我。刚出家门口,只见那几个年轻人抬着一个人过来了。看见爸爸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领头年轻人急切地说,谷老师,孩子找到了。万幸得很,除了两只衣袖和头发被烧掉外,身上没有任何伤情。
一听这话,爸爸连忙上前去看。不错,年轻人抬着的正是我。我迷迷糊糊地还在睡觉。爸爸想伸手摇醒我问问情况,刚伸出手又缩了回来。爸爸觉得还是让我睡吧,等醒来再问不迟。
几个年轻人把我交给爸爸,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领头的年轻人留了下来,其他几个人向爸爸告辞后出门走了。
等到吃晚饭时,我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身边除了爸爸妈妈姐姐以外,还有生产队长、领头年轻人、郑大娘和李石蛋、张栓子等一群小伙伴。
见我醒来,郑大娘首先打开话匣子说,我就说过,咱们的国青小组长是命大福大造化大。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吧,他这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
生产队长论辈分管郑大娘叫嫂子,平时老爱和她开玩笑,听她这样说,就打断她的话头,什么叫毫发无损啊,你看看孩子的头发,不是都被火烧光了吗?衣袖也被烧掉了,你这是典型的用词不当,还讲什么故事出什么谜语还领什么孩子?话里明显埋怨郑大娘没有尽职尽责。
不管怎么样吧,总算是活着......不、不,是平安地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呀!唉,说起来还是怪我呀,怎么就叫你去替我烧纸祭祖呢?郑大娘总觉得对不住爸爸妈妈,不住地向他们道歉。也觉得对不起村里,也向生产队长道歉。
爸爸妈妈见我平安回来,心情大为好转,就劝郑大娘不要老把此事挂在心上。你老挂在心上,我们心里更不好受。
郑大娘最终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最怕爸爸追究她的责任,你是个领孩子的,责任就是保护孩子们的安全,现在孩子的安全出了问题,你能全身而退?只要我的家人不追究她的责任,她就放宽心了。至于生产队长,是他丈夫的堂弟,自然不会这么样她。
生产队长见我醒了过来,身体也没有大碍,就试着问我,国青啊,能不能说说你这一天一夜都在哪里躲着了?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你。你可知道,我和你爸爸妈妈姐姐,包括郑大娘和全村的老少爷们,该是多么的揪心、担心和着急哪!
我自然知道这么多人为我担惊受怕,当然有理由也有义务和责任向他们详细讲明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