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晗光在为余光启的角色努力着。他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里。这次门口的保镖明显换了装束，房子也显得堂皇了许多。这是……升级了的意思吗？与其干等着猜想，不如付诸行动。像上一次一样，陆晗光把名片递给门口的人看。

“请。”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进了门，这里的装饰素净淡雅，多以浅色做底，以花草假石为辅。粗略看一眼，只觉得这里的主人颇有些闲情逸致，但只要稍一仔细，就可以看到散在角落的钱币，珠串，木雕……各式文玩，不一而足。只有一张贴在墙壁的电视机充满现代气息，显得格格不入。

“来了，坐吧。”王勇进喝了一口茶，示意陆晗光坐下。

陆晗光仍是坐在王勇进对面。两人之间，还是一张半高的茶几。

“你来得很急，额头上都是汗。”

“您的时间宝贵，我就有话直说了。”

王勇进没有说话，这是一种默许。

“《新约旧约》是您的手笔？”

“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并不是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

“节目可以再录，余光启一定要上《新约旧约》。”

王勇进侧过脸，看着窗外，“这是你这次来的要求吗？”

陆晗光这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有多冒犯，“不是。”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王勇进转过脸来，“那就以后再说。”他迫不及待地靠近陆晗光，先给他擦了擦汗，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哎——不用不用，不用站起来。我只是看看这次送去的东西合不合身。”

陆晗光忍受着，被这个老头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却偏偏避开了私隐部位，反倒让憋气的陆晗光感到更加羞耻。

“上次见你，你说什么来着？”王勇进一拍手，“噢，对！你手底下那个想演戏。现在几点了？不如先看一会电视。”

王勇进的话听得陆晗光云里雾里，不等他反应，电视已被王勇进打开。迫于观看需要，陆晗光与他同坐一边。电视里放的却不是寻常节目，而是……

《人格》试镜的现场！现在的时间，八点半！余光启应该就在试镜！陆晗光目光扫过画面的每一寸，俯视视角之下展现了房间的全部。根据试镜者的台词，他知道，这正是“韦康”的试镜间。

“底下的人告诉我，你的这位演员昨天深夜出门了，一夜未归。”

陆晗光担心他的安危，立刻掏出手机想要联系余光启。

王勇进握着他的手阻止，“你向我要了《贪生》的角色，却又跑去《人格》试镜。看来是，信不过我。”

“王老板，我没有那个意思。”

王勇进拿过他的手机，脸上第一次露出不悦。“叫我王叔。”

陆晗光一阵恶寒，不知是畏惧还是对“王叔”这个称呼感到恶心——又或者是两者的混合。明明是做爷爷的人了，非要别人喊他“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恶趣味呢。陆晗光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连忙向王勇进确认，“王叔，余光启他人在哪里？”

王勇进了然，“我不吃人。坐吧，时间还早。”

陆晗光忐忑地坐下，双眼一刻不离地盯着监控画面，直到余光启出现。他没让自己失望，把这个角色诠释得很好。虽然余光启现在看不到，陆晗光在心里给他鼓掌。

王勇进正打算关掉电视，郭准出现在画面之中。他放下遥控拿起茶杯，不知不觉间居然喝完了。陆晗光注意到，起身去给王勇进倒水，始终找不到茶叶。

“王叔，您的茶叶放哪了。”

“我来吧。”王勇进当着陆晗光的面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个茶饼。

陆晗光一看自己展示的时候到了，先一步拿起旁边的茶刀，“还是我来吧。”

电视画面中，郭准正在故意刁难余光启，那声音即便是因传输受损也听得一清二楚。陆晗光知道，王勇进有办法让郭准闭嘴，而自己有办法让王勇进如他所愿。

办法就是伺候好他。

自从上一次知道王勇进偏爱喝茶之后，陆晗光恶补了茶的知识。他正将茶饼想象成郭准的脸，找到空隙——那是郭准的毛孔，茶针刺入，取下一块肉来。

王勇进看着他的手法，像是临时抱佛脚的。他也不拆穿，心中反倒是有些波动。看着眼前人叫自己“王叔”，为自己碎茶，他很满意。

茶水碰撞，茶香四溢。陆晗光双手将这一杯敬给王勇进，只见他端着杯子走到一旁，打开一个崭新的盒子。盒子里有四个干净的玻璃管和一个已经空了的位置，管子里有透明细长的结晶。

“王叔，这是？”

他小心地拿出一份，小心盖上盒子，另一只手在盒面上反复抚摸，好似在感受手指与之摩擦的触感。几秒过好，终于满足地说，“好东西，我喝茶的习惯。”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放入茶水中。

一道茶气升起，陆晗光仿佛听到入油锅一般的滋滋声。他奉承到，“似乎更香了。”

王勇进难得附和一句，“是啊，更香了。”随后指了个方向，“帮我把手机拿来。”

陆晗光朝那个方向看去，瞥了眼画面里的郭准，流露出得逞的微笑。

随着王勇进拿起电话，画面中郭准也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表情变化之丰，只能说不愧是影帝。虽然万般不愿，郭准只能放了余光启。谁想到门外冲进来一个带着小丑头套的怪人替余光启出头。张嘴说话的瞬间陆晗光有了印象——是那个模特霍骥野。

陆晗光第一次有了除掉他的念头。而在画面的不起眼处，他还发现了一个丑怪的青蛙皮套。他这才发现，余光启穿着那套被他自己称作“黑色诅咒”的机车服。线索成为故事，脑海即是温床，一发不可收拾。

画面中断，故事结束。

“现在你还想要他待在《人格》吗？”

“我尊重他的选择。”

“很好。那就兑现你的承诺吧。”

“承诺？”陆晗光不记得自己给了王勇进什么切实的承诺。

“我说过，你们一定得在贪生中出演。”

“我？”

“你条件不错，甚至比你要捧的那位还要好一些。”

“我没精力演戏。”陆晗光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哦？我建议不要这么快给我答案。”

“王叔，我不是对您……我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王勇进呵呵一笑，意味着陆晗光又不假思索回答他的问题了。

陆晗光现在是说多错多，干脆沉默了。他思索一番后，发现自己并不能与王勇进抗衡，接受现实之际，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谁都知道您和樊盛是几十年的劲敌，我不理解您为什么要把余光启送到对方手里。”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王勇进抿了口茶，缓缓开口，“你知道古时候两国为了维持表面和气，互派质子的做法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劲敌，没错。这并不表示我们之间不能有一丁点的合作。”

陆晗光懂了，樊盛和聚荣之间，缔造出了规则之上的规则，除非一击致命，否则静待时机。等等，质子的意思……“您不可以放弃他，您不可以放弃余光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