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骥野认为余光启说得对。有机会做演员也没什么好抗拒的,他依然可以抽出时间练台步,练定点,练仪态。如果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打败,那么哪怕不是张慕一,也会有张慕二,张慕三……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掐着表等你在T台摔倒,从神坛上跌落。自己唯一担心的一件事是这个。
霍骥野回到家里,视线所及乱作一团,让人根本没有想收拾的欲望。他找到一本日记,上面以最古老的方式,记录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本无神论者的受刑书,一个科学信仰的文字地狱,一份精神疾病的自我诊断报告。上面写着自从他头部受伤以来,所有的恍惚和疑问。
【今天我又昏睡了二十分钟,我完全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脑部断层显示我一切正常,但是刘牧不知道的是,我完全记不得自己问他谁得了影帝的事。说实话,我根本不关心那个圈子。
刘牧说我想看《悬在十字之下》她很吃惊,因为那是部禁片,片中的主演因此自杀。我用“猎奇”这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今天我又晕了一个小时左右。
今天工作总不在状态,第一次对闪光灯感到厌恶。
……
我似乎找到了一些共同点,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感觉我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人。不对,是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人。这叫什么,人格分裂?没那么简单!
你究竟是谁?
……
或许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答应我别在重要关头出现!
我知道了,你是谢冠黎!
“你说对了”。】
最后四个字是用红笔写下的,无论谁来看都好,绝对不会说这个笔迹与以往那些神经质的自问自答相同。霍骥野得到了答案,却感觉自己被拽入了不见底的深渊之中。那里只有无尽黑暗与未知,而他的肉体和精神却要独自探索,面对。除了自己,没有人值得信任。
他查阅了关于“谢冠黎”的一切。天才的演员,出道即拿下最佳新人,隔年《悬在十字之下》横扫各大最佳男主角奖,独缺一座红星杯。后跳海自尽,年仅二十六岁。而他当时跳的海,就是自己拍摄漾钻广告的取景地。完美的巧合似乎为诡异的现象给出了一份合理的解释,却仍叫人无法接受。霍骥野之所以那么排斥演戏,正是因为他脑中的幽灵以此为长,以此为乐,为此疯魔。他不知道迈出这一步会把自己带向何处。
霍骥野曾试着把谢冠黎的出现当作是人格分裂,两者虽然有小小的不同。但是,霍骥野安慰自己,自我催眠着“只是一个有名字的分身”。他甚至查阅了相关的治疗手段,共处,融合或者——再杀死他一次。
可自己需要他吗?换做是以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否定的答案。现在……现在他真的说不准。说到底,霍骥野存了利用谢冠黎的心。他不是一个乐于反思的人,谢冠黎的出现让他重新审视自己:
为什么选我。
他写完这一句,带着日记睡下。
《偶像新生力》播出了,陈斌和卢米作为《情话餐厅》的男女主演在台上宣传剧集,玩得不亦乐乎。同期,卢一丰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篇长文。大意是感谢粉丝,感谢老搭档江玉,感谢文力书。然后大力为他主持的网播选秀《一起秀吧》宣传。
仿佛韩俏俏以外的所有人都过得一帆风顺。揽姐打来电话,“俏俏,虽然有点残忍,但坏消息我一次说完,免得之后打扰你休息。”
韩俏俏配合地回答,“我准备好了。”
“周金银要你赔钱,品牌方要赔钱,你做主角的那部戏,沉仓了。”
“行,我知道了,一共要赔多少。”
“大概……”揽姐说了一个数。
“比我想的少。”韩俏俏隐隐觉得虞樊在当中帮了忙。“好了,你也不要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钱是我在赔欸。”
“俏俏。”
“我听说给你带的人是个叛逆期,你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韩俏俏没有和揽姐道别。她甚至想过,如果这是她和揽姐最后一次通话会不会显得太叫人唏嘘。她也没有把握一定会咸鱼翻身,不拖累是她眼下唯一能保证的东西。
“好了”,韩俏俏双手合十一拍,“开始我的还钱之旅。”
韩俏俏第一站就去到了横店。这里剧组多,机会也相对多一些。她先找了横店钉子户,开场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网播也可以呀。”
“俏俏啊,我们关系好,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们虽然是快餐剧,好坏到底还是要端到观众面前的。要是用了你,我怕对不起剧组其他人。等风头过了,你如果还愿意来演我的戏,我请人专门给你写个大女主剧本,怎么样。”导演A说。
“你要来演,可以啊。欢迎,当然欢迎。这样吧,我可以帮你加个恶毒女配,耍心机玩手段的那种,发挥空间很大的。”
“可以啊导演,本子给我我可以马上准备的。”
“哪用什么本子。你就把你安排陈斌的来龙去脉拿到我们戏上来演就行了,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吧。”
“神经病。”
“让你演是看得起你,什么东西,整个横店你去问问,除了我还有谁敢给你递本子。不知好歹的贱货,装什么装。”导演B说。
“用你?怎么用?快活楼的小姐都比你好用!”导演C。
一整个白天,韩俏俏屡屡碰壁,得到的回答基本就是以上几种。她站在所谓的“快活楼”下,上面写着“导演之家”几个字,是一个横店知名的酒店。里面常年住着各种类型片的导演,各种。
不乏机会,不乏机会。
危就是机,危就是机。
韩俏俏心里默念,正打算迈开这一步,却无意中看见有狗仔在门口蹲守。她一下清醒过来,一旦被拍到,那她就真成了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贱货了。酒店的招牌色彩缤纷,她朝着相反的方向,一面躲着狗仔,一面快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横店之旅以韩俏俏逃似地离开草草收尾。
回到家闭门不出了几天,家门口的狗仔也对韩俏俏渐渐失去了兴趣。她随意地浏览网络上的消息,樊盛的《人格》演员名单定得七七八八,聚荣的《贪生》也放出风声。这些演员相关的消息看得她心烦,不如找些坏消息改善心情。
【卢米拒三搭,抛大热《人格》投身文艺“春之芽”!】好!卢米也没《人格》演。
【江郎才尽,Teddy Wang新专辑《西游际》反响不佳】好!没实力的废物就该是这种下场。
【新锐摄影师NC被曝性骚扰,作品展恐难产】好!手脚不干净的男人全都该身败名裂。
【名导翁善水坦诚新电影陷入选角困境,直言:没有一个人符合条件】好!难产就大家都不要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