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古人诚不相欺,张简的求援信也正如李白所说的那样,只用了不到两日便到达了千里之外的江陵,可稳坐江陵的卫节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的意思,只是回了一句“朕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
相比于现在无关紧要的建平和无关紧要的张简,卫节更关心的是接下来他是继续让王行云平灭孟君呢?还是等待时机趁势入川呢?
值此当决不决之际,卫节只能召集各部要员在奉天殿商议。
卫节首先问到的自然是德高望重的太傅陆甲,而陆甲也是当仁不让的开始分析起了当前的局势,并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那就是弃孟君扫荡雍州益州。
陆甲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之前战略决策的错误已经让荆州危如累卵,事实也证明了跋涉远征建康不是明智之举,如今既然已经让王行云、蔡训回师,那何不趁此机会一举荡卫伏、卫牧,是时地跨三州屯兵于长江上游,建康和囊中之物又有何区别。
卫节听了陆甲的谏言后并没有反对,当然也没有表示接纳,反而是笑着问起了其他人的意见,如此这般陆甲心中便已隐隐察觉出了不妙,看来今日之廷议的结果已经有结果了。
其实在卫节心中没有什么是比平灭孟君更重要的,当初如此现在亦是如此,而其中原因也一直也都和当初一样,甚至于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越王卫济也出兵北上了。
此时的卫节是怎样的骄狂怎样的志得意满,他如何能放任苟延残喘的孟君最后被卫济摘了桃,凭卫济的身份如果让他坐拥扬、越二州,那岂不是又成了一个孟君,不!比孟君还要可怕。
卫节已然被内心的傲慢和疯狂遮住了双眼,所以今日所谓的廷议无非也就是想让众臣对他的想法做出肯定罢了。
在场的众人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也都是人精,他们如何能看不出眼前微妙的气氛和卫节想要的东西,更何况就连陆甲这种身份谏言都无济于事,他们这些人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陆甲看满朝文武皆是唯唯诺诺胸中火气大起,他实在想不出为何这江陵朝堂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陛下想要平灭孟君难道是想重蹈覆辙置江陵于险地吗!”陆甲苍老的声音在偌大的奉天殿内回荡。
卫节眼中寒光闪过,随即微笑着谓陆甲道:“太傅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之前乃是卫伏、卫牧二贼相逼,现在二贼皆不足虑,若不趁机彻底铲除孟君,朕有何颜面去面对先帝。”
陆甲见卫节抬出了太清帝卫援依旧不甘示弱:“陛下承天顺命理当抵定天下再造楚国,如若只是好大喜功争一时之长短而使天下战乱不休,那才是真正的没有面目以对先帝。”
“放肆!”
“今日老臣就算是放肆也要劝阻陛下收回成命!”
“陆甲!你和王行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朕收复扬州,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陆甲本就年事已高,近来又因为北面的战事日夜操劳,现在被卫节如此诛心之言一呛,顿时双眼一黑差点没跌到地上。
陆甲稳住身子气喘吁吁道:“陛下!扬州残破取之何用?关中凉国才是心腹之患,皇甫成乃胡人血脉生性贪婪何来信义,先不说其会不会信守盟约,一旦陛下使大军远去势必让凉国有可乘之机,若是皇甫成趁机出兵染指雍州益州,后果将不堪设想呀,陛下!”
卫节冷冷回道:“扬州乃我楚国国都所在,如何到了太傅眼中却成了无用之地,我若不取彼必图之,凉国僻居西北有何惧哉?宗室藩王才是心腹之患!”
“陛下!”
“够了!太傅你说的已经够多了,朕不是不想攻伐雍州益州,而是那孟君现已是强弩之末,我们若不乘胜追击,那这个诛除乱贼、收复国都、为君父报仇的泼天大功就要被别人给抢走了,卫济比朕年长更兼贤德之名布于四方,若是让他成势其祸忧胜卫伏、卫牧十倍。朕答应太傅,只要王行云攻破了建康,朕便立刻命他调转大军攻伐雍、益,如何?”
陆甲本欲再劝,可抬头间瞥到卫节那冰冷的目光心头不觉一颤,深知劝阻不了的的陆甲最终还是妥协了,可他依旧提出了最后的谏言,那便是凉国兵马不退回汉水北岸一切都免谈,若是卫节不答应他便辞官归养故里永不踏入江陵城半步。
“便依太傅,朕这便命人去和姚柱接洽,只待凉军退回汉水北岸,朕再下旨令王行云率军东返,如何?”
“陛下圣明。”
卫节见陆甲不再坚持心中顿时舒坦了不少,可还没等他高兴陆甲却又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江陵之危已解,建平那边是不是也要有所......”
“太傅这些日子为政事操劳理当歇息歇息了,建平那边就无需太傅您忧心了,朕自会派人处置妥当。”
卫节打的什么算盘陆甲又如何能不知,虽然他对张简有惜才之心,可终究也就是惜才之心,现在张简被当做拖延时间消磨卫牧锐气的工具,陆甲除了惋惜又能怎么样呢?
廷议过后卫节回驾后宫,众人也簇拥着陆甲陆陆续续走出了奉天殿,这座曾经的江陵王府承载着陆甲对未来楚国甚至是天下的美好希望,现在却是感觉愈发的冰冷陌生。
“哎,老啦,老啦。”
些许苍凉又有几人能够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