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守生的态度很不好，但不能否认的是，即便是陈守生都不能忽视屠伏，哪怕屠伏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炼神境。
放在镇魔司，这样的境界只能当一个百户。
可屠伏毕竟有不俗的背景，而且自身的武道天赋极高，高到了绝顶的程度，再加上他们剑宗有想要传给屠伏《万剑归宗》的想法……
如果屠伏心向镇魔司，或者说是大玄朝廷，那将来真有可能会出现‘养虎为患’的情况。
而且是他们自己帮大玄朝廷养出来的一头绝世凶虎——屠伏和大佛寺的大多数和尚不一样，是杀伐果断的性子，这也是他们会担心的缘由之一。
彻底明白过来的屠伏，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在十二位神通境的剑宗长老的注视下开口。
期间，剑齐谷和极于情都没有出声，这样的场合、人物、事件，他们确实不好说些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屠伏先起了个调子，轻声道：“我也信不过镇魔司，因为在我看来，这件事情他们没必要逼得这么紧。”
他说的是真心话，在之前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这世间的道理，都在势大功高者的手中。
无辜之人是否无辜，有罪之人是否有罪，在涉及到的双方差距过大时，并没有那么重要。
镇魔司说的案情之中，着重强调了受害者的身份——民女。
在这样一个卖儿鬻女屡见不鲜的世界里，普通民女遇到了剑宗的真传弟子，而且是剑宗神通境长老的徒孙，就算是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十之八九也会动摇。
而且，有一个事实是——民不举官不究。
民女不愿意，民女的家人只要拿了钱财赔偿，十之八九都不会再做追究。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江湖中人都是无法无天，且杀人不眨眼的，如何能招惹的起？
即便是十之一二的贞洁烈女，碰到了十之一二，不惜死也要求一个公道的家人。按照屠伏对大玄朝廷各部门机构的了解，最终的结果十之八九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或许，镇魔司有十之一二的人，想要给百姓们一个公道，可十之一二就是十之一二，怎么可能给剑宗这样的压力？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屠伏的背景和‘天赋’。
而屠伏都能够明白的道理，剑宗这些年龄最小也有六十五岁的神通境长老，又如何能不明白呢？
所以他们听到屠伏这样说的时候，表情都有所缓和。
但却没想到的是，屠伏话锋一转。
“不过，镇魔司既然敢逼得这么紧，就说明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屠伏神情自若，语气平静却有着莫名的力量。
“既然各位前辈问我觉得该怎么办，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这世间应该有公道。”
“公道？”陈守生呵呵笑了两声，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给那民女求一个公道？”
“不错。”屠伏第三次抬眼看了过去，语气坚决：“我要给她求一个公道。”
陈守生冷声道：“她已经死了，而且是魂飞魄散。”
屠伏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晚辈觉得，人死道消的道，不该是公道的道。”
“好一个人死道消的道，不该是公道的道。”陈守生从蒲团上起身，手中虽然无剑，却有凌然剑意突然涌出，直指屠伏。“那你觉得，这公道应该找谁要呢？”
“若是前辈所言当真，那自然是找魔门要，被我杀的那些盗匪贼寇若是找晚辈复仇，自然是找晚辈，而非找晚辈手中的剑。”屠伏半步不退，却因为剑意带来的压力而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若是？呵呵。”陈守生又冷笑两声：“原来你即信不过镇魔司，也信不过我剑宗啊，好一个大佛寺的火工头陀！”
“够了！”
剑柳长皱眉呵斥出声，屠伏所感受到的压力瞬间消失，但哗啦啦的脆响声却突然传出，赫然是四周的窗棂之中，价值不菲的彩色琉璃全都碎裂。
此时并不应该再出声的屠伏，却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抽疯了，笑呵呵的开口：“何至于此啊，就算是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突然间就没了。
“哈哈哈……”剑无忧大笑出声：“陈师叔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好一个大佛寺的火工头陀。说起来，潜龙榜上的你，为何是火工头陀的身份啊，以你和镇魔司之间的关联，这应该是伱有意为之吧？”
就此揭过，换个话题？
自然不可能。
屠伏礼貌答道：“因为晚辈现在确实是寺里的火工头陀，平日在寺里的时候，还是需要砍柴做工，偶尔也要去伐木烧炭，搬运干柴木炭去救济百姓。”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了屠伏这番话的意思，剑无忧没有再问，而是问道：“之前剑齐谷师侄说，你只想办案，不想查案，那你现在是准备查案了？”
“不错，晚辈确有此意。”
“可我剑宗和镇魔司都谈不好的事情，你又有何自信，能够给出一个我们和镇魔司都能够接受的结果呢？”
“晚辈不敢保证结果大家都满意，但晚辈能保证的是。”屠伏说着，顿住，深吸了一口气，才扬声道：“真相！以及！公道！”
啪啪啪。
有一位刚才一直没出声的长老，突然鼓起掌来，这让另外几个没出声的长老，接连鼓掌。
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都有赞赏。
而后，剑柳长和剑无忧也都鼓起掌来，十二位剑宗长老，只有陈守生表情依然不愉，但也不再说些什么了。他冷哼了一声，身影突兀的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之前震碎了窗户，是不是就为了这一刻的离开。
当然，这只是屠伏的大胆揣测——以神通境之能，想要不见踪影的离开，何须开窗户啊。
“你这样的背景身份，能不恃强凌弱，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这样的血海深仇，能不滥杀无辜，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这样的天赋实力，能不志得意满，就已经很不错了。”
剑柳长以赞赏的语气评论出声：“真没想到，你面对我们十二个剑宗长老的施压，还有我这三子和他徒弟的私交，以及，学习万剑归宗的诱惑，还能够保持本心。你真的很不错，可惜了，我们不好和大佛寺抢人。”
“但没关系。”剑无忧补充似的说道：“你既然有为普通民女求一个公道的心，还有散尽家财救济灾民的心，那我们就不担心你学了鲲鹏变和万剑归宗之后，反手背刺我们剑宗。”
屠伏有些错愕，下意识的问道：“不是只能教我一门绝学吗？”
“哈哈哈，这才有点孩子样。”剑无忧笑道：“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刚刚陈师叔所用的剑意，就是我剑宗的问心剑意。我们都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除非……”
屠伏彻底明白了。
剑宗今天摆出这种架势的试探，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想要看看他会不会成为贪图权势的朝廷鹰犬——不在乎钱财，不代表不在乎权势。另一层则是想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背刺剑宗。
既然他的真心实意，让剑宗之人都满意了，至少大部分人是满意了。那就不在乎多传给他一门绝学，所谓的香火情，当然是香火越多情分越大了。
他松了一口气，好奇问道：“除非什么了？有什么办法，能够不受问心剑意的影响？”
“你确实是想要查案啊，哈哈。”之前没出声的剑宗刑堂长老，笑着说道：“以你目前的境界，还有陈长老那个徒孙的境界，除非你们是天道楼那群神棍所说的魔祖转世，不然，不可能不受影响。你都没发现，你刚才说的那句砸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好，正常情况下你不应该、不敢说出来的吗？”
啊？
正常情况下，我也敢说出来啊。
屠伏没有说出他的心声，剑意问心已经结束了。而且感觉上，剑意问心和‘他心通’不一样，不能强制让他说出心里的想法，而是只能说真话、真心话。
不然的话，他从女鬼处所学的秘法，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要是魔祖转世的话，那我师父苦练如来神掌，估计就是为了拍死我吧。”
屠伏开了个玩笑，剑宗长老们也都配合的笑了笑，而后各自散去。
十二位长老，只留下剑柳长和剑无忧，剑齐谷和极于情自然是在的。
一个传功长老，一个藏剑阁长老，都和屠伏这一次来剑宗有关。
但屠伏关注的是，刑堂长老并没有留下来，这说明剑宗虽然认可了他，却还是不愿意被别人查自己家的真传弟子。
这很正常，也不重要。
剑无忧很干脆的把十柄天罡地煞剑给拿了出来，直接摆在了屠伏的身前。
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似乎并不担心屠伏会弄丢，或者是更彻底的损坏。
“准备船和水手，以及探听海盗消息，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你趁机学一学，若是能学会的话，出海之后就能够用的上，特别是鲲鹏变。”
剑柳长直接开始传功，剑齐谷和极于情都学了《鲲鹏变》，所以不需要避开。
“鲲鹏变的最高境界叫做逍遥游，堪比诸多神通之中的神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