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第一次看到呕吐物中的毛发时,许秋就曾经往这方面联想过。
只是绝经期女性出现畸胎瘤的几率很低。
再加上之前的注意力主要在抗ndar抗体上,诊断的方向也是脑炎等疾病。
然而,随着原发性自免脑的诊断被推翻,一切就要重新来过了。
把这三个信息整合到一起,重新思考……畸胎瘤有可能是引起自免脑的病因吗?
或者换一个说法,既然不是原发自免脑,那么继发性自免脑呢?
会不会是畸胎瘤引发了继发性自身免疫性脑炎!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许秋开始检索起相关的文献。
不一会儿,他脸上就出现了喜悦的表情。
看了几十篇,他在一篇六七十年前的文献中看到了相关的线索。
里面就提到了畸胎瘤的机制!
上面提及,畸胎瘤中可能会发育出神经组织。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神经组织只是空有其形,实际上无法发挥真正的神经细胞的作用,说白了就是一团中看不中用的“尸体”。
但,有极少数的神经组织具备了一定的活性。
“或许,是畸胎瘤中的神经组织存在nda受体,在一定的条件下,会刺激机体产生抗ndar抗体?”
“不,这种神经细胞产生完整的nda受体的可能性太低了,或许只能合成受体中的一部分,比如gn1或者是gn2亚单位相关抗原表位……”
许秋越想越觉得可能。
尽管这篇文献没有指出畸胎瘤可能导致脑炎。
但,从许秋的分析中,畸胎瘤的确可能在各种巧合下,诞生出能模拟出受体信号的抗原表位,最后导致机体产生大量的抗ndar抗体。
而这些抗体最终进入了中枢神经系统,导致了继发性的抗ndar脑炎!
“这……这也太离谱了一点!”施怜了解到这曲折的发病机制,人都有点懵。
陈巧边思索边点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逻辑上完全说得通,畸胎瘤的确存在这样的致病机制!”
“如果毛发是因为畸胎瘤,那为什么这次做胃镜检查一无所获……而且我们之前做了ct,似乎也没发现什么。”
施怜说着说着,话音突然一顿。
她立刻想到,自己当时给庞红姑做手术时,曾发现对方有憩室。
而且,病人身上还有粪臭味。
如果这些气味来源于口腔的话……粪便往上反流……这是低位性肠梗阻!
“畸胎瘤在消化道下段的话,做胃镜没用,得做肠镜!”施怜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见许秋点头,施怜也不久留了,赶紧就跑去了icu那边,准备给病人做个肠镜。
只要能看到毛发,就能证明老师的猜测是对的!
不过,就在要出门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回来把陈巧也连逼带求地拐走了。
吃了办公室,陈巧翻着白眼,道:“至于吗,我和老师单独在一块,还能把他给吃了不成?”
施怜的脸燥热燥热的,争辩道:“我才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巧一副看野生带大熊猫的表情:“别说你就想和老师牵牵手,儿童节你又想过,少儿不宜的事情你也要做?”
施怜愣了一下。
发现自己开车根本比不上陈巧,而且话题越来越歪后,施怜赶忙解释道:“不是啊,上回我扒了呕吐物,这回要翻查大便,怎么说也该轮到你乐!”
陈巧牙一咬:“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妹!”
施怜见扳回一城,脸上露出满足的小表情,自豪地点头:“我和师姐情同姐妹,不管干什么都要一人一半。”
陈巧本来想拒绝,听到这话,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帅比老师。
她点了点头,到:“行,这事我来……不过有王凡在,这种事情他明显更专业一点。”
王凡在成为缝合小王子之前,掏粪是一绝,连肛肠科那边都很有地位。
施怜满不在乎道:“王哥不愿意的,我之前让他帮我扒呕吐物,最后还是我自己动手……你要能叫动他,我不介意。”
“这可是你说的!”
陈巧坏笑了一声,给施怜一个k,便直奔医生办公室去。
“王哥!”
陈巧一进来,变径直来到了王凡的工位前。
后者摘下刚买的高大上头戴式耳机,把笔靠在了耳朵上,酷酷地道:“巧妹,何事?”
陈巧露出苦闷的表情:“老师有个病人,怀疑是低位性的畸胎瘤,ct没查出来,让我去处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许哥的病人?”
王凡顿时来了兴致,想了想道:“这还不简单,做肠镜啊,还有比这玩意儿清晰的?”
陈巧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题就在这里,我不太擅长这个,听说王哥你之前号称肛肠科都要拜师的人才,不知道行不行……不行的话也没事,我再找找其他人。”
一听这话,王凡啪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瞧不起谁!我要是不行,临医还有谁能处理?”
说完,赶紧太过狂妄,气势汹汹得补充了后缀:“我许哥除外!”
陈巧回头给施怜抛了个媚眼。
后者惊愕地张着嘴巴,呆呆傻傻地石化在了原地。
……
……
当天,肠镜结果就出炉了。
在王凡孤傲的表情中,一团团头发被从粪便中挑了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几块辨认不出的组织。
有点像是肉块,有点像油脂,不过由于泡在粪便中,王凡实在是没有心情深究。
掏粪的工作干完,之后的研究就留给检验科和实验室的同事吧……
总得给人家展现能力的机会。
总之,有了王凡的发现,畸胎瘤算是初步确诊了。
有了之前ct没有异常表现的先例,这次只能做pet-ct。
价格很高,一次检查八千多,但几乎不会漏掉一个畸胎瘤的病灶,连才长出来的小玩意儿也能一起给扫出来。
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许秋忙着做手术,把沟通的任务交给了施怜两人。
“还要做检查吗……”家属听到消息,张着嘴,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八千多……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
尤其是病人一家,两个儿子都四十多岁,有房贷有车贷,小女儿也才三十出头,才和丈夫背上了三十年一百多万的房贷……
四十六岁的大儿子坐在角落,他下意识地想要摸出一根烟,紧跟着意识到这里是病房,只能抽了抽鼻子。
最后,他敲了敲窗户,咚咚咚的声响中,男人低沉而沧桑的声音悠悠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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