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芳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什么?”
时兰兰只好低声重复了一遍。
王美芳瞬间跳脚。
“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们是去县城开会,是去办正事的,怎么能被抓??”
她的声音太大了,时兰兰不得不伸手去捂她的嘴。
此刻时兰兰也非常的无语!
她爸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要玩,为什么不能找他以前的旧情人,那些女的都是为了一点好处,就心甘情愿和她爸乱搞的,找她们不比从外面找安全?
电话里,时敬业也很愤怒、很无力。
他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人举报那个招待所!
以前他也没少干过这样的事儿,可是从来没碰到治安局的来查!
“妈,你去筹钱吧,爸被关了,不交二百元罚款,是不能走的。”
王美芳意识到女儿不是开玩笑,当即急了,一把拿开她的手问道:“你爸干了什么被抓的?吴厂长也和他一块儿被抓?”
时兰兰一脸不耐烦,“我也不是很清楚,妈,你先筹钱,等爸回来你自已问他就是了。”
她怕自已说了,亲妈就不会去赎人了。
如今时敬业因为这事儿被抓,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吴厂长都完蛋了。
就算出来,两人也会丢掉这份工作的!
甚至以后,她爸也没有任何机会翻身了!
这年代,这种罪名太臭,别人知道后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时敬业!
可以说,她这个亲爸废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但是,这个罪又不至于要了她亲爸的命,就算不交罚款,拘留到一定时间也会放出来。
到那个时候,她爸肯定是要闹的,不仅要找她妈闹,也要找她闹。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时兰兰只能先瞒着她妈,筹钱把人赎出来。
王美芳只觉得天又塌了!
几分钟前她还在美滋滋地想着家里能翻身了,几分钟后的现在,女儿居然告诉她,丈夫被抓了,要拿二百元去赎人!?
这件事太突然了,王美芳没有办法去静静思考,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会两个人一起被抓,又要二百元罚款?
事实上,但凡王美芳再冷静一点,都能猜出她丈夫干了什么。
在王美芳回家拿钱的时候,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工厂。
一时间,时敬业和新来的吴厂长都成为工人们的笑料。
连时兰兰也受到影响,被人各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听得时兰兰一颗心直往下沉。
废物!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她爸妈竟然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前世时敬业到底是怎么当上厂长的?难道全凭运气吗?!
还不知道实情的王美芳,依然将希望寄托在自已男人身上,想着他是和新厂长一起倒霉的,两人也算是“共过患难”,交情肯定比之前还深,复职的几率就更大了。
然而,当王美芳走了接近三个小时,总算是走到县城治安局,她就从治安同志那里得知了丈夫被拘留的真相……
彼时的时旺,还在想着白天他妈那些话,幻想着自已很快就能“脱离苦海”。
“莉莉姐,等我爸重新当上主任了,以后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就让我爸在厂里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跟我一起回镇上。”
时旺又找回了自信,吃饭时,对着漂亮的莉莉姐大吹特吹。
熊锐冷笑一声:“莉莉是大城市的人,会稀罕去你们这个小镇子的工厂工作?莉莉,别理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口气倒是不小,井底之蛙。”
时旺很不服气,可熊锐比他高大,性格也不好惹,是时旺在知青点里第二个不想招惹的人。
所以时旺只能愤愤地闭上嘴,心里却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等我爸当回主任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听着隔壁老知青们的欢呼声,几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其中又夹杂着隐隐的好奇。
“熊锐,他们那些人在干什么?”
熊锐沉着脸:“说是明天要去赶海,搞什么野餐。”
另一个新知青不服气地说:“凭什么我们要干活,他们却可以休息,去玩?我看这个大队长根本就是偏袒老知青,对我们不公平!”
熊锐也对这样的区别对待很不满。
他低声说:“那你们谁去向公社和知青办反映?我们当初报名也没说非要来这红升大队,他们却把我们分拨到这里了,现在我们受到不公待遇,有权利要求换大队。”
“知青办会管吗?我看知青办的人都挺不客气的。”
想到下乡那天,在知青办和那些办事员打交道的记忆,大家都不太想再去知青办。
熊锐说:“他们肯定要管,我们是主动报名下乡的知青,又不是被下放的犯人。”
“可我们这些天,每天睁眼就是干活儿,根本没时间去街上。”
熊锐目光一闪,忽然点名:“时旺,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办。”
时旺一愣:“我?”
“对,你爸妈都在镇上,你爸又有本事,在镇上吃得开,如果是你去找知青办的人,他们多少要给你几分面子。”
熊锐循循善诱地说。
“到时候,你就申请为我们几个转大队,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最好,就算办不成,你也要控诉大队长的行为,表示我们新知青来了红升大队后,一直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这样,那个偏心老知青的大队长会受到惩罚,以后也不敢对你讨厌的乔知青处处关照了。说不定,最后乔知青连新房子都修不成。”
何莉莉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也看向了时旺。
“时旺小同志,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连自已喜欢的莉莉姐都开口了,时旺自然不好再说“不”。
在新知青们齐心协力要告周爱国这个大队长状的时候,老知青们则是齐心协力计划着明天的行程。
次日凌晨三点钟,老知青们就起床了。
这是从抢播以来,老知青第一次早起去赶海。
所以听到动静的新知青们,也有些蠢蠢欲动。
何莉莉看着自已的三个舍友都去了,便对熊锐等人提议道:“我们也去看看吧,下乡到现在,每天都是红薯粥,有钱也只能买到青菜,或许赶海能要有些收获?”
于是新知青们哈欠连天地跟了上去。
何莉莉知道他们没有经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话,肯定会白费功夫。
她便安排两个男知青,学着孙山和林胜利的样子,找了个地方就开始挖蛤蜊。
剩下的人,则是分散跟在其余老知青后面。
何莉莉自已带上熊锐,不远不近地缀在乔卿卿、姚小曼和周兰芳背后。
跟着她们三个,何莉莉还真捡了不少漏。
可两人被收获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到最后没注意,竟然直接上去和乔卿卿明抢了!
乔卿卿看见了一条手掌那么大的鱿鱼,刚要去捞呢,一只大手就伸过去了。
“熊知青,你干什么?”姚小曼急得大叫,“那是卿卿姐发现的,你怎么能抢啊?”
熊锐半点不客气:“我也看到了,我抓它很合理,你们只能怪自已动作慢。”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乔卿卿:“乔知青,不会连赶海抓鱼,也不能公平竞争吧?”
乔卿卿没理他,扭头大声喊:“赵知青、许知青、王知青、孙知青、林知青!有人抢我们的鱼了!”
熊锐和何莉莉都呆住了。
几分钟后,赵勇几个都赶了过来,当然,时旺和那三个新来的男知青也一样。
听着姚小曼和周兰芳把事情一说,赵勇等人就不悦地看向熊锐。
“熊知青,这不是一条鱼的事,同为知青,我们本该友好相处、互相帮助,如果你是好声好气地请教,或者是老老实实承认,你们自已抓不到东西,才会跟在三位女同志后面,我们都不会计较,但你这个态度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王志文知道这熊知青是个“刺头”,大声说道:“熊知青,大家都是来赶海的,要是你们只会跟着别人不劳而获,那恐怕这个海岸上的人,都不敢让你们靠近了!”
尽管熊锐和何莉莉的行为叫人看不上,可大家顶多批判他们人品有问题,却不能强迫熊锐把东西交出来。
乔卿卿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懒得和熊锐费口舌,直接叫来老知青,把这事儿闹大。
这下,熊锐、何莉莉等一众新知青,在赶海的村民心目中形象就更差了。
之后不管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只要这里有村民,都会不乐意和他们靠近。
有的村民选择去另一个方向,也有脾气火爆的村民驱赶他们,让他们去别的地方。
何莉莉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万人嫌的时刻,她的心里很难受,感到很屈辱。
所以不等他们再占到便宜,何莉莉就提出要回去了。
熊锐等男知青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都是“城里人”,打心眼里觉得自已高这些“乡下人”一等,结果现在,他们居然被自已瞧不起的“乡下人”嫌弃了!
那种落差让年轻气盛的新知青们难以忍受,干脆都走了。
等他们要去上工了,收获满满的老知青们说说笑笑地回来,那笑声格外的刺耳,笑容也格外的刺目。
新知青和老知青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在新知青心中,偏袒老知青的大队长也就显得尤为可恶。
于是,中午下工回来,知青们就开始写联名书信,要求换大队。
傍晚,以身体不适请了假的时旺,就带着这封信去了镇上。
他先去了知青办,递交了信,并且对着知青办的人大吐苦水。
知青办的办事员盯着他的名字:“时旺?你是工厂前主任时敬业的儿子?”
时旺一听,顿时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
“对,我爸就是时敬业!”
那办事员一听,很辛苦才忍住没笑出来。
他那一脸骄傲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不知道,他爸和新厂长去县城找小姐,却被治安局抓到局里拘留并罚款了吗?
听说啊,今天一早他妈就在闹离婚呢!
办事员没说这些,只是含糊表示自已会将信件上交给领导,转达他们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