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序说无相楼来报,慕辰的酒池肉林建好了,但死了两条人命。
约莫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背比自己体重重几倍的土石时,体力不支而被活活压死。
此前,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九日。
季芸为我梳发的手一抖,那檀木的梳子应声落在了地上。
镜子里,我穿着一身正红色,绣着鸾凤的喜服,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喜色,反倒是眼角滑落的两行泪,让这一场帝王娶亲如同喜丧…
“妆要重新画了。”
季芸捡起地上的梳子,拿起一旁的红色绢帕,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们都没有去评断宋序的话,可所有的反应又都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种深深的无力和愤怒,让每个人的心中都变得分外沉重…
当锣鼓声响彻天佑的街道,除了无家可归的乞丐和送亲的队伍,再无一位旁人。
宋序说,礼部为了加赶工期,根本来不及张贴告示寻找人手,而是就近抓人。
整个天佑,就连十岁的孩童,都被强行拉了去的。
他们也不想这样,可若他们不这样,掉脑袋的就是他们。
生死面前,有什么理由去要求一个人大义和仁善呢?
我想此刻,就连这震天的锣鼓,也只是扰了满城,刚刚能休息片刻的百姓清梦吧…
当花轿落地,当我被一旁跟着的嬷嬷扶着下了轿撵,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怎么会有人哭?”
这个时候,落泪是犯了大忌的。
即便是出阁的新娘子,即便是对娘家再大的不舍,有泪也只能在盖头下悄无声息的落。
更何况是在这宫墙之内。
“回娘娘,是与娘娘一同入宫的嫔妃。”
既然是各城镇选出的女子,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差的,那礼数教养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这如此清晰又突兀的哭声,无不是对慕辰声声的控诉。
王府的时候,世间只传,成王沉迷花街柳巷,是个浪荡公子,可是却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
他的眉眼不似慕冥渊那般清冷,也不似慕珩那般俊朗,而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就像四月徐徐而开的桃花,含着柔情的春水,让人难免沉醉在那脉脉的情愫里。
这的确也吸引了不少姑娘。
可如今,当他真的成了帝王,这份荣宠却又没有人想要了…
过么讽刺。
“可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哭声有些弱了下去,我又问了问一旁的嬷嬷。
“娘娘还是别管了,皇上来了,刚刚那位哭出声儿的主子已经被脱下去了。”
我垂眸,怪不得。
我有些佩服慕辰前些年的隐忍,他说他是因为慕晚的死才这样的。
我是不信的,慕晚的死,只不过是他彻底释放心中之恶的借口罢了。
蓦地,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双金丝绣面的锦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皇后了。”
慕辰似乎很高兴,话里有些得意。
我不知他得意什么。
他冲我伸出手,我很自然地搭了上去。
作为皇后,按照天佑的习俗,我是要随他一起走到大殿之前的。
“苍洛兄,今日朕大喜,朕高兴,哈哈哈哈,你说,朕应不应该高兴?”
我觉得,此刻牵着我的慕辰,是能察觉到我一闪而过的异样的。
我已经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了,可还是有那么一瞬,我的步子有些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