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李明恪独自守在父亲身前。
静得能听见外面雪落的声音,他陷入沉思,沉思最好的对策。
梅溪官场彼此之间互相牵扯,根本没有哪位官吏能够跳脱在场外,片叶不沾身。
姜枍妘想要的,他大抵能够猜想到,只是走出这一步太难了,无异于背刺整个梅溪官僚,他们要是能全倒个干净或许还能尝试,但这根本不可能。
姜枍妘迟早要回上京,而李家根基在梅溪,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明恪想得出神,连身旁的父亲苏醒都未曾察觉。
李孝卿转动眼珠子看向儿子,他借着烛光隐隐看见李明恪脑后银白色的发丝。
他知道李明恪正值壮年鬓间的白发是为何而生,他竭力试着挪动手想去触碰儿子的手背。
李明恪余光瞥见李孝卿手动,立即回过神来照顾父亲,“阿翁,你感觉怎么样了?”
李孝卿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李明恪抬起李孝卿的头用软枕垫着,端来水碗小心翼翼给父亲喂水喝。
水喝下去,李孝卿慢慢缓过气来,嗓子也不那么干哑。
李明恪放下水碗,接着给父亲拉高被子盖好。
“林军医的药效果是比城里的医师要好,父亲看着不像前几日那样颓靡了。”李明恪笑着佯装无事聊闲话,他不想让李孝卿看出自己烦忧。
“得感谢公主赏赐啊。”李孝卿语重心长,看着李明恪发青的眼眶,他不忍颤抖着抬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颊,“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熬成什么样了。”
“是为父连累你们了。”
“阿翁别说胡话,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是我们做孩儿的能力不足,不能早早为阿翁分担,才让阿翁病成这样。”李明恪垂眸避开李孝卿的目光,强压发酸的眼眶。
李孝卿虚弱摇头,“梅溪水太深,盼着我们倒台的人数都数不清,我们李氏的气数将要尽了……”
“恪儿……”李孝卿轻声喊道。
李明恪握住李孝卿的手,“孩儿在呢,阿翁吩咐便是。”
他触摸掌中的大手,记忆中这双年轻有力的大手曾教他握笔写字,教他挽弓骑马,现在细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沧桑的皱纹已布满这双干枯的手,岁月如梭,直叫人遗恨。
李孝卿喘息声又粗又重,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这些日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脑子里总想着许多事,你二妹妹嫁到吴家,虽然难产早逝,却也是享过福的。”
“我在梦里梦见她,她说她在那边过得很好,就是不能常常见着她的孩子,总挂心着,我啊,就跟她说放心,阿翁会帮你照看外孙儿的,不会让人欺负他,不会有人说他是没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