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舒醒来时,人已躺在承天殿的雕金龙床上,身上盖着祥龙戏珠的织金缎被。
她怔怔地看着殿中的装潢摆设,只觉恍若隔世。
她离开太久太久,可一旦回到这个有他的气息的地方,仍会有倦鸟知还的归属感。
沉香木镂花屏风后有活泉流动的声音,屏风旁仍摆着她当年写字抄诗看话本用的矮几,案面放着一个老旧兔儿灯。
君亦止坐在案前,修长的手摩挲着褪了色的灯,神情落寞。
云乐舒见他半天保持同一姿势,动也不动,连影子都透着萧瑟和痛意,自责地咬了咬唇,手藏在被下,偷偷地抚过平坦的小腹。
她轻轻翻过身,背对着他。
他到她身边,俯身过去,与往常一般的温润柔情,声音却极暗哑,“醒了?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红着眼睛转过身来,苍白的唇动了动,像两片干枯的玫瑰。
她眸间雾蒙蒙的,失了往日光采,“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我没护好他,我......”
君亦止摇摇头,“舒儿,你才是我的一切。”
他温热的手隔着一层被子与她的手交叠,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是他和我们没有缘分,或是他知道我们还担不起父母之责,想再等一等......”
面前男人脸色憔悴,嗓音却过度温柔。
他越是小心翼翼地安抚,越是加剧她的愧疚。
她胸腔里凝着泪,眼鼻忍得通红,像只受伤的猫儿钻进他的怀里,忍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哽咽。
“我们还年轻,孩子总还会有的,先养好身子要紧。”小产令母体大失元气,君亦止抱着她透着凉意的身子,心里极心疼。
她受了惊,动了胎气,从那么高的石阶上摔下来,流了那么多血,昏迷不醒地被送到王府,他却忙着收军报,王府来传信的人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他都没来得及过问一声。
那个孩子与她休戚与共,吮吸着她的骨血一点点地长大,粘连着她的血肉,牵扯着她的情感,却一朝被生生从她身体里剥落而去......
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她,就仓促地褫夺了她作为母亲的身份。
她不仅要拼命忍痛,还要扮得坚强,强装懂事,连在他面前哭诉一句都不敢,怕他伤心,怕他责怪,也怕耽误他为帝王之身应尽的责任。
他紧紧抱着她,心里一阵酸楚。
怎么会怪她呢,是他没能护好她和孩子,令她受苦了。
云乐舒住在宫中,外头的消息经过重重过滤再传到她耳边的时候已柔钝了许多。
君亦止知道她心系西北战事、百姓忧患,亦知越是瞒她越叫她心神不宁,所以她想知道什么,他并不刻意拦着,只让人言辞出口前先斟酌润色。
皇甫丹率兵反抗,已与蓝玄、廉刿的大军正式交战,西北沿线动荡,百姓纷纷弃田席卷南逃,惶惶思变。
西北动荡不定,战火频起,应速战速决,早定人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