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盯着关于难民的奏疏看?
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但这几个字的分量,确实砸蒙了这群读书人,无论长安怎样歌舞升平,人相食这三个字,在过去历朝,只有在最为腐朽的时刻才会出现。
赵玉书苦笑一声:“饿急了,在下不认为辽人会比大唐的百姓更有人性。”
说完拱了拱手,就此坐下。
全场寂静了很久,最终还是陈员外打破了沉默:“白贤侄的意思是,不支持辽军南下?”
“晚生不通军政,不敢对朝上衮衮诸公的决策提什么意见,晚生只觉得,前头还在跟辽国打仗,后头就认为辽国会真心借兵帮忙平叛,这合理吗?”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傻子都知道朝廷肯定是给出了天大的好处才能从辽国手里借兵,这个好处的代价沉重到可能会让中原五年甚至十年都无法消弭,但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你这么说出来就有点打脸了。
不愧是外地来的,不懂事。
众多书生立即给赵玉书下了一个结论。
唯有陈员外捋着胡子,眼中竟有几分赞赏之意。
赵玉书眼角瞥了一眼陈员外,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自己的嘴角也不可察的翘起了一点。
耿直,厚道,外地人,想在长安混出一番名头,这岂不是绝佳的冤大头?这时候不拿自己当枪使,还对得起这群老狐狸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修炼吗。
经过赵玉书这么一打岔,反对借兵的便占了上风,而且以唐人的骄傲,红莲教闹得再凶那也是自家事,又不是第一次有人造反了,而向敌人借兵平叛这种事,从心底就没法接受,但先皇定了调调,新皇也没有反对,那大家就只能推进,现在那些支持借兵的书生也不过是想投上头所好罢了。
一场大型无规则辩论赛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赵玉书不禁有些佩服这些书生的体质,自己一壶酒都喝干了,吵得最凶的那几个连一滴水都没沾,属实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熬到宴席结束,也没人再找这个过于耿直的外地人聊天,等到所有人鱼贯走出陈府,陈员外叫来了白天在外面负责验人的老妇。
“白锦堂此人,先生认为如何?”
老妇想了想:“志在千里,却年轻了些,有失稳重。”
陈员外微笑颔首:“缺的便是这种人啊,先生,下次那个白锦堂若还来,意思意思,直接便让他过了。”
老妇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陈员外思索片刻,提起笔,抽出一个簿子,在上面写下了白锦堂的名字,而这个簿子上,已经有了十多个人名。
赵玉书相信自己今天表现的还算可以,如果顺利的话,最多再来一两次,陈员外就会单独邀请自己聊一聊。
可惜的是,这个老狐狸今天并没有透露出自己的立场,始终在冷眼旁观,他若是太子一方的还好,若不是,那自己想接近太子,就算成功,也是作为炮灰去的,拯救老师的难度会直线上升。
要不要再去其他家试试?
这个念头刚刚起来便被赵玉书否掉了,这年头很讲究师承,你进了陈员外的门,扭头再试其他家,别人就会认为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一条路走到黑吧,老师应该能撑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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