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谁都无法预判哪个会到来。
就当温暮暮满心欢心,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期待着沈朝回信的时候,只见云清惨白着一张脸,手中颤抖的拿着竹筒慌乱推开延春宫的门。
温暮暮抬眸看到一向淡定如斯的云清,面色苍白如纸,内心突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自己的心中大肆扩起。
她尽量将气息沉住,试着安慰自己。
但面前的人儿沙哑着腔调告诉她事实的残酷性:“娘娘大事不好了……”
这一句不好,如同电流般从温暮暮的头皮钻入触电着她的五脏六腑。
温暮暮的眼梢一下子就红润了起来,她踉跄站起身来,连忙夺下云清手中的信笺。
看到那一栏:陛下生死未卜!
倏然,泪水氤氲朦胧了眼眶。
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攥不松,她按压住自己的心窝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小嘴一直呢喃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这不可能……”
信笺上写着:匈奴奸诈歹毒,欲下套围剿,陛下率领十万士兵杀出重围。
在即将获胜之际,陛下的马匹突然嘶鸣失控,匈奴见状试图斩杀之,陛下为自保,不慎与匈奴将领一同滚落山崖。林将军率士兵下山崖寻找足足五日,未能找到陛下龙体。陛下现在生死未卜,欲怕朝廷惶恐,特此快马加鞭递来此信。
温暮暮一下子瘫软坐在地上,手中死死攥住写着“陛下生死未卜”的锦帛信笺。
“娘娘,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陷入悲伤。”云清的心脏纵然也在狂颤个不停,但是她率先保持理智冷静。
小竹和云清一块将温暮暮从地方扶起来,倒了一杯水放在温暮暮的手中。
温暮暮想都没想就直接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甜丝丝的凉水沁入心脾,也未能稳定温暮暮的心情。
云清继续道:“恐怕陛下失踪,生死未卜的事情已经被朝廷卿臣所知。娘娘,您现在要做的就是镇定。”
温暮暮的眸光微震,脑海中蓦然闪过沈朝率领千军万马出城的壮烈景象。
他是这个国家的王,她在他的拥簇下成了这一国之后。
他身为一国君主,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可以率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勇谋斗志匈奴,在腥风血雨中击退溃散外来害虫。
她身为他的结发妻,应该是他最坚毅的后盾。
若是她仅因为自己是一个矜贵娇弱的小公主,从而贪生怕死,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频繁后退。
那她还做什么皇后?还有什么资格和他肩并着肩?
家国情怀人皆有之,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有为国效力,为国捐躯的大义之心。
纵然她被这个古来朝代限制,纵然她身弱力气小,但也不足以成为她退缩的勇气。
她为何不能铮铮傲骨?为何不能坐稳当前的清平安康?
她的夫君在沙场驰骋疆场,生死未卜。大敌当前,群龙无首,正是暴乱的最佳时节。
她是一国之母,更不能软弱贪图一时的安宁,更不能退缩!
温暮暮的心脏突突狂跳起,为何她不能坐筹帷幄,决胜千里?
身为君王的妻,身为元明的后,她也必要做出一番榜样而已!
她虽没有八十二般武艺,不能上战场斩匈奴。但巾帼不让须眉,才是她现在要秉持的决心!
只听“啪——”的一声,温暮暮深沉的闭上眸子将锦帛信笺甩扔在案桌上。
愠色渐渐从她的眉眼间绽开,她不停地告诫自己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稳住大局,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传令下去让所有知道内情之人全部都安静待命,切不可恐慌造谣!若让本宫听到胡言乱语,决不轻饶!”
沈朝不在,那他以血肉之躯换来的清平安乐江山,就由她来守护。
男人可拿剑上前阵杀敌,为国捐躯,喷洒一腔男儿热血。
而女人不是止能拿绣花针,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她们亦可在后线有志有谋,满腔热枕,赴汤蹈火,快刀斩乱麻,做女中尧舜!
一个个压抑在自己脑海身深处已久的念想,如同泉眼般汩汩涌出来。
温暮暮的心脏突突狂跳,几欲涌出喉间的热血快要将她的头脑冲昏。
她紧捏住杯盏,语气听着像是冷静了不少,“现在陛下生死未卜只是莫须之谈,若是当朝卿臣有逆谋反叛,勾结党羽之心。本宫必斩之!”
看到温暮暮肃穆凝重的一张面庞,俨然一副矜贵女尊之相。威风凛凛的乃女中豪杰表率。
云清见温暮暮终于硬强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是!奴婢这就传令下去。”
温暮暮在小竹的搀扶下走出了延春宫外。BiquPai.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浓郁深灰的云层层叠加将刚才还湛蓝的天空彻底覆盖。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阴霾骤起,雾霭重重,乌云密布黑云压,倏然顶降临在头顶的压抑感迟迟消退不去。阴风掺杂着丝丝雨珠,明明已经入春半旬,但每当风透过衣袖,阴寒之感直涌心尖。
在一声巨雷轰响下,黑白交加的闪电飙举电至,随之落下的是绵绵阴雨。
这是过了年关之后的第一场春雨,和以往的春意盎然,润物细无声不同。
阴寒诡异,昏暗瘆人落阴雨的四月天似一场拉开帷幕的无声浩劫
刺目的光闪让温暮暮眉头拧得很紧,嘴中嗫嚅道:“要变天了。”
小竹这才察觉到温暮暮的手冰凉的很,怎么捂都捂不暖。
温暮暮又想到沈朝临行前夜告知自己,将军府只派少将军林昀,老将军林建在将军府待命,任凭差遣。
“安排人出宫,去将林老将军请到本宫面前。”
他又说,朝廷武官乃一同他上阵杀敌近九年忠臣,他以吩咐过,皇后的话如同圣旨。
“皇上在宫中留了不少亲信,你安顿人出宫,让校尉紧闭宫门,出城之人务必查清来路!一更后禁止任何人出宫门!让城中百姓紧闭房门,不得外出!”
“通报督察院的巡城御史都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精神,巡城加严防备!若遇到鬼鬼祟祟之人,提到皇宫本宫亲自询问!”
“若是一一问起,就说本宫未雨绸缪。”
“是!”
温暮暮颇有女尊之态,下达大大小小的指令,让整个延春宫的人都不得闲空!
光是这些安顿还远远不够,温暮暮紧攥双拳手心沁出的汗从未断过,深谋远虑固然好,不过温暮暮更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她轻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轻微的胎动让她垂敛下眸子:“孩子,母亲也想让你在胎中安宁,但生逢乱世,母亲无能为力,你若是想平安诞生,就乖乖的在母亲肚子中不要调皮可好?”
肚子里的小宝宝似乎是听懂了温暮暮的温言细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
“首辅的情报当真?那皇帝小儿当真掉下山崖,生死未卜?”
烛火昏暗的密室中围聚着几个朝堂重臣,他们坐在围桌上神色各异。
阮首辅看着几个怂如面瓜般的臣子,不屑冷哼,“此情报千真万确!若是诸位相公不信鄙人,大可再等半年看那皇帝小儿能否活着从边疆的尸骨堆中爬出来?”
半年时间如同一记鸣钟,重重敲打在几位冲重臣的心尖上。
阮首辅傲慢道:“我们勾结党羽,暗中做派满三载,早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诸位相公们现在谈何退缩?就不怕老夫鱼死网破?”
几个重臣看到阮首辅变脸,连忙陪笑道:“阮首辅此话严重了。”
一位大人酝酿片刻后,怒的直接拍桌:“那沈朝小儿就是个赤裸裸的活阎王!残忍暴君弑先帝,踩踏着血亲肉身上位的无能庸俗之辈,也配当我元明君主?”
“想我叔父为民部尚书,对百姓多多造福,只是多克扣了些无良百姓的数万两银子,却被他做成了人彘扔在我家门前!这口气若是不出,何为子辈?”
“我们祖辈世代清正廉洁,吾辈长兄贵为御史大夫,这沈朝小儿不念我们祖辈为前朝做出的贡献,仅仅因为一个包庇家眷犯罪,就将我兄贬在流放罪民之地寒州做穷苦官!可我的侄儿仅仅是杀了几个无赖草民,以大丈夫之心慷慨试图纳贫寒民女为通房而已。爱子人皆有之!这个沈朝不懂便杀我侄儿,贬我兄长!无情无义!可悲也!”
这几个重臣原本各个都有力挺的皇子在前,只可惜被沈朝杀了个措不及防,只能忍气吞声。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的上朝,忍受沈朝若有若无的寒冷傲视。
而阮首辅的勾结党羽,对他们抛出橄榄枝,就像是冥冥之中赐予他们的一抹曙光,照亮他们昏暗庸碌的官员路。
他们全都蜂拥而至,苦水怨言好似瀑布般倾流吐出,异口同心的决心要拥阮家子孙为皇。
但谁又知,阮家长女又在后宫出了这等丑事……实在是令人可笑哉,又可悲哉。
但边疆战事来报,匈奴即将攻克边塞防线,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现如今,皇帝小儿更是惨遭连环算计,边疆战事即将陨败!简直是夺宫的大好时机!
现在若不快速攻城,不牢牢抓住此番机遇,此后在想遇到这等机会,恐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阮首辅,臣甘愿为您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