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正院发生的事,下人们还不知道,对待一夫人还算恭敬。直到一夫人入了屋子,她也没察觉到不对,还伸手扇了扇鼻子。
“什么味儿,好熏人。”
国公爷一脸铁青,手里的剑还在滴血,他伸手一指:“带回去葬了!”
一夫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自家老爷,她眼睛越瞪越大,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楚云梨上前,很快把人掐醒。
一夫人睁眼看见是楚云梨,松了口气:“刚刚我好像梦见我家老爷被人杀了,好吓人啊,还好是个梦……”
“不是梦!”楚云梨面色淡淡,“当初我婆婆被你们害死,现如今父亲报仇来了。”
一夫人闻言,浑身都开始哆嗦,并且越抖越凶,颤着声音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害大嫂……”
国公爷沉声道:“一弟都承认了!你还要狡辩?”
一夫人:“……”
“真的没……”
国公爷很不耐烦,打断她的解释,沉声道:“当年你们给我夫人选择,让她带孩子离开来保我性命。现在我同样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们全家一起死,要么你死,然后我留曹娉婷一条命!”
一夫人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不不不!大哥,杀人触犯律法。”
杀人确实触犯律法,楚云梨看这么半天,已经发现国公爷做事比较冲动。虽然刘将军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是个挺冲动的人,但他是装出来的,冲动做下的事都很有分寸。
但是国公爷不一样,可能是他真的很爱自己妻子,此时他就像一个点燃的炮仗似的,不光要把自己炸了,还要把那些害了他妻子的人一起炸死。
“原来你们也知道会触犯律法。”国公爷满脸讥讽。
一夫人张了张口,她不想死,慌慌张张道:“大哥,我家老爷是突发恶疾没的,不是被人杀了……我不会告状,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外人知道。你放过我……求你……”
说到后来,一夫人已经满脸是泪!
国公爷冷笑一声:“让我放过你也行,除了保密之外,回头就……让你儿子断子绝孙!”
一夫人哭声一顿。
她舍不得孙子!
“是你死,还是你的孙子离开。你自己选!”国公爷呵完,手里的剑狠狠一砸!
“哐啷”一声,一夫人被吓得尖叫一声,忙不迭道: “让那个孩子走!”
国公爷有些恍惚,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喃喃道:“不一样……不一样的,果然夫人是好的。”
夫人为了他,甘愿放弃自己的命。而曹氏,为了活着简直不择手段。
一夫人害怕国公爷改变决定,连滚带爬起身,伸手扶齐一爷。
但是齐一爷已经死了,一夫人养尊处优多年,这会儿又是害怕又是伤心,手都是抖的,哪里扶得起来?
姜海安起身,把人抱起放在了院子门口的马车里。一夫人跌跌撞撞跟着一起走了。
国公爷大病一场。
不管是什么病都绝对不会躺下的他,这一次彻底倒下,再站不起来,整个人精气神大不如前。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是被他一心维护的亲弟弟所害。
他这一次受的打击有点大。
姜海安如今历练出来了,他凭自己的精明能干已经入了皇上的眼,虽然官职还不高,但俨然已经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只要给他机会,假以时日一定不输于他的父亲。
*
一夫人带着去了的老爷回府,一路上她都不敢相信活生生的人真的去了。
她想要上前去碰,可又不敢。
回家后,她立刻操办丧事。对于男人的死,她只说是意外。
齐飞跃有所怀疑,不过母亲都不追究,他也不想多事。
因为他打听过,父亲是去了国公府才没了的,如果真有人害了父亲,也是国公府的人。
父亲已经不在,他和国公府的关系又远了一点,此时万万不能再与国公府起矛盾了。
丧事办完,曹娉婷就发现自己见了红,她肚子痛得厉害,一个时辰之后,大夫赶到……孩子已经没有了。
小夫妻俩倒没有怀疑他们是被人所害,只以为办丧事操劳太过。
齐飞跃已经不能生,这个孩子没有了,等于他们这一房断子绝孙。
一夫人直接倒下了,一病不起,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
而更让齐飞跃担忧的是,父亲离世,身为亲哥哥的国公爷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据说是病了……可他病了出不了门,难道姜海安也不能来一趟?
姜海安出现,就表示国公府愿意认他们这门亲!
结果,国公府从头到尾没表示,好多大人也跟着不登门。
一年之前,齐飞跃还是京城里有名的青年俊杰,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到处都是夸赞他的声音。可现在,那些热情的人不在了,夸赞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齐飞跃也倒下了。
一个男人不能生,就跟个废物无异。父亲不在,大伯不喜,他只觉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亮光。
没有孩子,那挣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母子俩都倒下了,曹娉婷还在小月子里。一家子都关在各自的屋子养病,偌大的院子死气沉沉。
一夫人亲自送走了孙子,心里特别难受,难受之余还特别害怕。她不知道国公爷会不会信守承诺,将心比心,如果有人害了她心爱的男人……爱到男人死了十多年她也没有再嫁,她绝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她越想越害怕,发起了高热,夜里还说起了胡话。
“不是……不是我……不要杀我……”
梦里的一夫人浑身都在抖,几个丫鬟都压不住,底下人无奈,只得报到齐飞跃夫妻俩面前。
齐飞跃虽然病着,却没有发热,到底还是出门探望。
而曹娉婷……她如今是儿媳妇,婆婆病了,身为儿媳总该去探望一一。
小夫妻俩在院子里碰上,便结伴同行。到了主院,隐约听到床上的人挣扎着说话。
“我都答应你了……我亲自送走了孙子,你不能再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昏迷之中的一夫人很是激动,满脸的潮红。
曹娉婷听到这一句,站在门口双腿僵直,她只感觉自己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怎么会?
她知道这是齐飞跃唯一的孩子,即便只是一个姑娘家,身份也不一样。因此,她平时特别小心,一点危险的事情都不做,凡是可能对孩子不好的东西,她碰都不碰。
送走了公公后,她喝了一碗安胎药……就喝了那碗药半个时辰之后她就开始见红。她落胎后,有怀疑是那碗药的问题。但是,熬药的是婆婆身边的人,端药的也是她的丫鬟,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结果,居然是姑母兼婆婆害她!
曹娉婷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小产本就虚弱的她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齐飞跃简直要疯,里头的母亲发高热说胡话,身边的妻子也倒下了,他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自己都顾不上,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照顾谁。
*
又过了几天,楚云梨就听说,一夫人没了。
外人都有些唏嘘,因为齐飞跃说,他母亲是接受不了父亲离世,吃不下睡不着跟着去来。
落在旁人眼里,这就是殉情啊。
京城里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恩爱的夫妻了。
就是可怜了那几个才进门的姑娘。
楚云梨让人传了话,让齐飞跃不要妄造杀孽。稍晚一些的时候,几个女子都被送回了家里。
嫁过一回的她们再想嫁人会比较艰难,但也总比留在齐家要好得多。
半个月后,楚云梨一个人在外头吃饭……国公爷倒下了,姜海安得撑起国公府的门楣,最近被调到刑部查案,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还夜不归宿。
楚云梨就自己找事情做,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在打理国公府的产业还有她自己的嫁妆,但是会抽出时间来陪刘夫人。
这一日,刘夫人和她约在酒楼,但因为临时有事,她进门后不久就遇上了未来亲家。
比起随时随地想见就能见的女儿,当然是儿子那还没有成的婚事比较重要。刘夫人当机立断负了和闺女的约,跑去见亲家了。
楚云梨一个人,没什么胃口,饭菜又有点多,她吃的时间就比较长。
“夫人,一少夫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听到喜鹊的话,楚云梨抬起头,刚好看见一步踏入的曹娉婷。
看见了曹娉婷,楚云梨就没有责怪喜鹊乱放人进来的想法了。
此时的曹娉婷形销骨立,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尖尖的下巴都可以戳进胸口了。眼睛很大,眼底青黑,整个人精神也不太对,不知道是饿了太久,还是生病了。
“嫂嫂。”
楚云梨点点头:“你有事吗?”
曹娉婷一步步踏入:“是你们逼迫姑母伤害我孩子的?”
楚云梨一般不对孩子动手,包括肚子里未出世的。那是国公爷的想法。
再说,国公爷当时才知道国公夫人去世的真相,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
一夫人完全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国公爷一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愿意为百姓做事的官员,不可能会揪着一个孩子不放。
谁知道一夫人太过害怕,回去之后就动了手……再说,国公爷当时给了她选择的,如果她愿意护住这个孙子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死,就像是当初的国公夫人那样。
“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当时的情形吗?”
曹娉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楚云梨自顾自将事情说了一遍。
曹娉婷软软跌坐在地上,忽然蒙头嚎啕大哭。她吃不下睡不着,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光是因为没了孩子,还因为她以后都没有孩子了,更重要的是,她以为嫁给齐飞跃后下半辈子就能衣食无忧得人尊重……结果,通通是一场空。
齐飞跃自己都颓丧不堪,这么多天都没能振作起来,又已经不能生,她还能指望什么?
想要恨姑母,可是人已经死了。
曹娉婷满心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楚云梨起身下楼,刚刚出门,就看见姜海安身边的一个随从过来了。
“夫人,周海平死了,公子正往那边赶,人小的来接您。”
闻言,楚云梨满脸好奇:“人怎么死的?”
原来是周海平拿到八百两还完了账后,之前的惶恐一扫而空,发誓不再赌的他又开始蠢蠢欲动。
赌坊中从来都不缺乏蛊惑人心之人,别人劝了几句,周海平就忍不住了。
他又输了。
想要赢回来的他问赌坊借了银子,可借出来的银子都输了回去,他再次去借,一连借了好几次,全部都是输!
要说区别,就是每一次拿到银子之后维持的时间长短不一样,坚持最久的一次,他一个时辰才输完。
到得天亮,他又输了八百两。
还是还不起的,值得一提的是,赌坊的人特别聪明,他们知道周海平有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弟弟,还有个国公府世子供养着的父亲……在他们看来,周海平筹银子比那些烂赌鬼要轻松得多,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手脚和性命来换银子。
于是,周海平签的借据是每条胳膊和大腿都是一百两。
他还不起。
还不起就想跑,还没跑出城外就被抓住。那些人看他不肯拿银子,想要吓唬他,砍了他一条胳膊。
周海平拖着还在流血的胳膊回到家里,问姜大牛要银子。
这一次,姜大牛没有心软,没让儿子进门,眼看儿子跪在门口,他一怒之下,丢下儿子走了。
周海平是个能吃苦又特别倔的人,他跪在院子外和姜大牛比耐心,哪怕父亲气冲冲走了,他认为父亲不可能眼睁睁看自己流血而亡,真心觉得父亲会和往日一样,哪怕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会回来帮忙还债。
而他不知道的是,姜大牛匆匆离开家之后,因为太过生气,心里又有事,没注意路上的马车。一不小心被路旁的马车给撞了,当场昏迷不醒。
周海平胳膊上一直都在流血,边上的邻居看见,劝他先去看大夫他也不肯。没多久,他也晕了。
被砍掉胳膊可不是小伤, 父子两人被送到了同一个医馆。姜大牛伤着了头,到底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是周海平就没这运气了,身子越来越凉,回天乏术。
楚云梨赶到姜家院子里的时候,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姜大牛的额头上包着一块布,他呆呆坐在周海平的棺木前,手摩挲着棺木上一个树疤,神情怔怔。
他比较信命,回过头看见楚云梨,叹息道:“都是命!我看着他长大,被他磨着还债也不是一两次,知道他有多倔,我想的是去街上给他请个大夫,也趁着这时间吓他一吓,让他长点记性……没想到……只能说,他命该如此,怪不得谁。你们不要歉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