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莱尔吓坏了。
见过枪的人不少,可他敢保证,没几个人被枪这么近地指过——他脑中开始想象这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和那条黑姆狗究竟有什么关系:
情妇。
有钱人家的少爷和情妇。
这是最可能的。
该死的哈莉妲!背着主人傍上了有钱佬,却一个子儿都没交来!
“先、先先生!我保证!我保证我说的是实话!”他挤出笑脸,两只日益白胖的手紧张地搓动着:“只是一点小差错…”
他说。
“那孩子确实被掳走,也许,或者被谁弄丢了…”他不敢说是‘哈莉妲故意弄丢了自己的弟弟’,只是暗示罗兰,先丢的是弟弟,后丢的是姐姐。
“我安慰哈莉妲,说会派人去找她弟弟,让她安心工作——还额外给她发了一次工资!先生…您不能这样对待我!”
他认为自己被冤枉了,罗兰却疑惑,什么叫‘额外发了一次工资’。
“他们平时没有工资吗?”
这话一出,反而让梅森·莱尔忽视了桌上的枪,他差一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个炸开的火星!
“平时怎么能有工资!!”
尖利的嗓音像鸡。
“我养他们!我给他们吃喝,他们还要工资,那么很快,他们就要衣裳、首饰和皮鞋,要女人,要男人,要嫁妆,要各式各样的零嘴!我是个商人!先生,我得计算成本!”
他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意犹未尽时,抬头发现帐篷里钻了个脑袋。
“恩者!我说了让你敲门!”
‘脑袋’主人憨笑一声,退出去,用指头弹帐篷。
梅森·莱尔嗽了嗽嗓子,低声对罗兰说了句‘稍等’,然后,嗓音洪亮地邀请外面的人进来。
是个只稍微比‘衣不蔽体’好上半分的男仆。
模样不错,年轻,壮实,一头棕卷发。
“大人。”
“如你所见,安托。我有客人。”莱尔抖了抖袍袖,让那深蓝色上漂亮的银星们晃起来。他摆弄了十来秒,才堪堪抬头,装模作样地问:“找我有事吗?”
“…我们得去城里买吃的了。”
梅森·莱尔好像没有听明白,指指帐篷周围。
“什么‘吃的’?这到处不都是‘吃的’?”
“面包,大人。”叫安托的年轻男孩低声提示:“…昨天就都吃光了。”
“猪!牲口!一群光吃不干活的动物!”他沉声骂道:“你要告诉他们!没有工作!就没有吃的!”
安托面露难色:“…大人,我们不能光靠啤酒。”
“什么啤酒?”梅森·莱尔警觉:“你们还偷喝我的啤酒了?!”
脑子不好使的男仆也发现自己说漏了,比手画脚的诚恳解释:“那啤酒放不了太长时间,大人。放坏了就没法…您又喝不完。他们没得吃,就只能喝一些填肚子…我保证,只是喝了一点…”
梅森·莱尔生气极了。
“那是我的财产…这叫盗窃!”他指着安托,气得直哆嗦:“若你们没有吃食,就报告给我!我是主人,怎么会让孩子们饿肚子!可竟然干起了窃贼的事…”
“羞耻!安托,实在是羞耻!你们的道德去哪了?!”
安托面露愧色,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不能算鞋的‘木块’,嘴唇抿的发白。
梅森·莱尔喘了几晌粗气,想着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耐着性子问:“还有多少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