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黑风高。
元帅府东院耳室的矮墙边,苏引和云宝在鬼鬼祟祟张望,直到府上灯都差不多熄灭,才准备行动。
——是的,苏引是来偷……不,她是搬银子的。至于云宝么,是来帮忙望风的。
云宝先撅着屁股匍匐着从狗洞钻了进去,东院西院乃至后院全都勘察了一遍,才跑过来让苏引进去。
苏引有了前车之鉴,再也不敢跃墙了,因为她跃墙几乎都会出问题。
比如第一次翻墙把裤子摔掉了,再比如第二次翻墙被云宝一脚踩地上,再再比如第三次墙塌了。
所以,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从狗洞一拱一拱地爬了过来,丢尽了作为人见人怕的孤魂野鬼的脸。
旋即,她便猫着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西院厢房跑,因为银票银子她素常都放在那边。
刚到西院门口,苏引便看到厢房隐约有烛光。她愣了愣,狐疑地走了过去,才发现是云破晓在厢房里。
他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引,俊逸的侧脸逆着烛光,尽显伤悲。
好久,他才轻声道:“无双啊,你可是早就魂飞魄散了?这般沉睡着,是在等她归来吗?”
云破晓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哽咽,他敛下眸子,伸手去厮磨着苏引还没有任何变化的脸。
“可是她
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伤了她,她恨极了我,也厌恶极了我,不会回来了。”
云破晓记得苏引一字一句对他说过,她终究是一场感情错付,不值得,便不再见。
所以她躲着他,那般不屑他。
“无双,你若是为了她才这样苦苦熬着,就别等了,去轮回转世吧。你我许过亲,也是要入我云家坟冢的。从今往后,我定会善待苏大人,善待你的家人。”
云破晓说道这儿,泪顺着鼻尖滚了下去。他又一把抱起苏引,一阵泪如雨下。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门外,苏引怔怔看着这一切,心里跟刀割似的,她在为那个苏引难过,也在为自己难过。
上苍让她们合二为一,却又没有给足缘分,所以她们又分开了。
如今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而这个苏引呢,也是死尸一般躺着,无声无息,不死不灭。
这是造化弄人。
无双啊,你真是为了我熬着的话,请入土为安吧,我已经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
你和我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这世间能有资格写上云家族谱的,始终是你的名字啊。
苏引在西院的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又悄然转身走了,再没有心思去偷……搬银子。
她和云宝又原路从狗洞爬了出来,落寞得像
被满世界遗弃似的。
难过得无法呼吸,哦不,她是孤魂野鬼没有呼吸。
反正就是很难过,所以垂头丧气走在暮色中,在没人看见的时候默默垂泪。
世人都说,鬼是没有眼泪的。其实有,鬼悲伤的时候也会流泪,是淡淡的血泪。
“呜呜呜……”
云宝紧跟在苏引身边,舔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像在安慰她似的。
苏引绷不住了,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云宝,哽咽起来。
“他是爱她的,他说她死后入云家的坟冢,我又算什么?我知道不应该跟她争什么,可我心里难受。”
她还爱着云破晓,嘴上说着那般决裂的话,心里却始终没有放下过。
只是,他的爱却给了那个苏引。
此时夜风好凉,街头没人,所以也无人知道街头有一个孤魂野鬼抱着一只狗哭得撕心裂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