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的八月开着大片大片的花海,这边的花信总比内陆要迟些,因而到了这个时节才姹紫嫣红满枝。
郝英杰陪着乐棠回去报道以后就被秦时章找了过去,秦时章身上的狠厉比起初见时又多了几分,郝英杰一进门就被他盯着直看。
在乐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秦时章又大刀阔斧地改了几样东西,身穿黑蓝色制服的执法士兵满大街跑,气氛比之东华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是没有对比在,如今乐棠崭露头角,甥舅俩截然相反的作风在联邦境内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随着年岁渐长,乐棠的长相渐渐与远东人趋同,而且长得与史书上记载着的远东第一任领袖人物极为相像。这种天生的优势让乐棠迅速站稳了脚跟,赢得了不少人的追随。
远东境内渐渐有了反对秦时章的声音。
郝英杰知道秦时章得了病,对秦时章的想法就有了大致的了解。依照秦时章的威望,根本不需要再对联邦境实施高压政策,他会这么做大概是在为权力转接做铺垫。
至于乐棠能不能胜任,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考虑,因为即使秦时章不在了,他带出来的人依然没有散,有那么个架子在,乐棠怎么捣腾都不可能跳出去。
只是秦时章这个人,费尽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郝英杰抬眼看着秦时章,眼底带着点儿探究。
秦时章也看着他:“这次回东华,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
郝英杰敷衍:“没有什么特别的。”
秦时章也不生气。
事实上这段时间秦时章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平和,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更严重的变化:他的听觉正在丧失。
慢慢地失去五感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秦时章很庆幸自己学过唇语,对肢体语言的解读也有比较高的造诣,否则可能连必要的交流都无法进行。
要是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动用最简单的辅助系统,直接把接收到的声音转化成文字或振动频率,正常交流不会成为问题。
所以秦时章很镇定,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后续工作。
郝英杰是最清楚他病情恶化到什么程度的人,而且更有趣的是,郝英杰清楚地知道他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也会遭遇这样的病变。这就是秦时章喜欢找郝英杰过来的原因,因为他特别喜欢看郝英杰硬撑的样子——把所有苦闷痛苦恐惧死死地压在心底,努力装作根本无所谓,看着就让人愉快。
秦时章说:“新研发的药有及时吃吗?”
郝英杰惜字如金:“有。”
秦时章继续问:“药效怎么样?”
郝英杰都没皱一下,平静地陈述:“灼烧感很强烈,每一根血管跟每一个器官都像被火烧一样。烧完以后就是呕吐,吐到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药效出来以后也没见病情转好,该疼的还是疼,该没感觉的还是没感觉。”
秦时章似乎被郝英杰描述的情况取悦了,抓住郝英杰的手腕说:“带在身上了吧?吃给我看。”
郝英杰对秦时章的变态程度又有了更深的体会,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照办的话,秦时章肯定会来硬的。
所以郝英杰乖乖照做。
秦时章体贴地给他倒了杯热水。
药物的效果来得很快,郝英杰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冷汗。
自小养成的骄傲让郝英杰从不在人前示弱,如果秦时章不是紧紧地盯着郝英杰,肯定没法发现他的异状。
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这样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即使是在最难熬的时期,那张脸上依然看不见任何痛苦之色,越是煎熬就越能忍耐——就是这样的神情,充满忍耐与坚韧,永远不会出现丝毫软弱。
秦时章突然伸出手将郝英杰禁锢在怀里,手紧紧按住郝英杰的背,让两个人的心脏无限贴近。感受到另一句身躯传来的真实的体温,秦时章无法听见任何声音的耳朵突然像是听到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而急速。
秦时章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拥抱着什么人,搂紧郝英杰叹息着说:“姐,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郝英杰的心脏几乎骤然停滞。
秦时章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之中一直还是媒体上那个“疯子”,他几乎没有感情,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半点值得称道的地方,有的只是铁腕手段嗜血性格以及不近人情的作风。
可是在这一刻,秦时章心底的哀恸渴求,一下子朝郝英杰涌来,勾起了郝英杰深深埋藏着的与之相近的无望感情。
他僵直着身体任由秦时章抱着自己。
秦时章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将郝英杰一把推开,直接将郝英杰摔在地上,定定地看着郝英杰。
郝英杰看到秦时章勾起了一丝冷笑,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秦时章居高临下地盯住他皱紧的眉头,唇边的冷笑更为分明:“你还真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想用这种低姿态来迷惑我吗?”他俯身掐起郝英杰的下巴,逼郝英杰直视自己。
郝英杰又好气又好笑。
他真没自恋到认为自己只要摆低姿态就能迷惑秦时章这种人,他不反抗只是因为他很清楚反抗也是白瞎了自己的力气,要知道他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了!
不过秦时章都这么说了,郝英杰自然不会多费口舌去澄清。他乐得笑了:“没错,我就是想迷惑你。”
秦时章的手顺着郝英杰的下颚慢慢落下,接着一手掐住了郝英杰的脖子:“别在我面前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