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躺得过于久了些,容昭一时头晕目眩,她抬手撑在门上稳住身形,随后闭了闭眼。
耳边那人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急促,她抬起眼,却恍惚间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只见院中的魂火仿佛被什么吸引,簇拥着朝那间屋子涌去。
容昭一瞬间瞪圆了眼。
她不再耽搁,扶着院墙往前走去。有魂火从她身旁飞过,却并不像从前那样附着。
前头,似乎有更能吸引它们的事物。
终于走完这么几步的距离,容昭来到明砚舟的屋子门口。
门窗大开着,从屋内透出耀眼的白光。
她面露不解,随后脚步一转,顺着魂火飞扬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屋内凌空悬着什么,而那道向来挺拔的身影被笼在其中,此刻微微佝偻,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容昭浑身一怔,她顿时明白明砚舟在做什么。
他,把自己当成了吸引魂火的靶子!
容昭原本混沌的脑海顿时清明,夜风吹起她散落的长发,拂过她无比震惊的眉眼。
敛魂珠吸纳完最后一缕魂火,随后从半空中跌落在明砚舟手心。
他已失了力,手指微微蜷起,松松握住。
喉中腥甜涌上,明砚舟虽咬紧牙关,却还是从唇边溢出一缕鲜红。
他此刻狼狈得很了,一张脸毫无血色。
容昭被骇了一跳,她心中慌乱不安,随即提步迈过门槛,往他身旁跑去。
明砚舟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他颤着手揩过嘴边的鲜血,血迹蜿蜒在他苍白的脸上。
随后微微扬起唇,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未等他叹完这口气,模糊的视线里,有双绣鞋落在他的面前。
明砚舟一怔,他拧着眉缓缓抬起眼,只瞧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容昭看着他近乎透明的魂体,顿时红了眼,她哑声道:“明砚舟,你在做什么?”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脸色仿佛更苍白了几分,并不说话。
但容昭并不打算放过他:“方才,那是什么?”
她执拗地看着他,等一个回答。
明砚舟不开口,她就站在他面前,不动也不走。
两人对峙许久,终是他先败下阵来。
“容昭,你冷吗?”
那女子抬手拭了泪,低声道:“不冷。”
“先坐下,好吗?”明砚舟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的女子仅穿一件中衣,身形笼在黑暗中,更显瘦弱。
“你先告诉我,原原本本,不许隐瞒!”她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
而此刻,敛魂之症又发作起来!
他强忍着噬骨之痛,微微颔首:“好。”
容昭看着他抬手攥住了身侧的床架,衣袍下的肌肉都绷紧。
额头上又浸出汗水,顺着脸颊慢慢落入他白色的衣襟。
明砚舟不敢开口,他闭了眼,喉结滚动,有发丝混着血污粘在他的脸上。
脆弱又无助。
容昭再想不了其他,她颤抖着上前:“明砚舟,你怎么了?”
那人牙关紧咬,饶是如此,口中仍泄出一丝痛哼。
容昭抬手握住他的手,明砚舟浑身一颤。
他睁眼,转头看向两人交叠的手,轻轻摇头,艰难开口道:“我…无事。”
“你骗我。”容昭皱起了脸,眼泪滑落,她手中握着的那人的手掌此刻冷得如一块冰一般:“你明明很不好!”
他缓缓将手从她手中抽出,那抹温暖顿时离去,明砚舟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容昭:“男女有别,我…不敢毁你清誉。”
“我不在乎这些!”容昭说完便抬起手,用衣袖仔细地擦着他的脸。
血污、汗水顿时染脏了雪白的衣裳。
宛如雪地里开出的花一般,艳丽又悲伤。
明砚舟欲躲开她的手,可到底力不从心。
他便垂着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魂体被撕扯的痛似乎被她带着温度的手抚平,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也慢慢平稳。
容昭仍觉得不够,她噙着泪,一点点擦净了他每一寸脸庞,随后又抬手将他散落的发束好。
见他面色比之前好上一些,她终于停手。
“明砚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方才是在做什么了吗?”
男子艰难地吞咽了下,他侧过头:“无甚…”
“前几日院中那铺天盖地的魂火,也是因为你才消失的对吗?”
明砚舟知道,她一向聪慧,他便是什么都不说,容昭也能猜到八九分。
那女子轻轻开口:“你若是不说,那我今后便再不喝药。你能护我这一次,还能护我下一次吗?”
明砚舟掩在袖中的指尖微颤。
半晌后,他终于叹了口气:“是,我向幽都土伯讨来敛魂珠,可吸纳魂火,助你痊愈。”
“代价便是这千倍万倍的痛苦,要全部加诸于你身上,是吗?”容昭哽咽着,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心似乎被人用力握紧,明砚舟哑了声音:“是。”
“你为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