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干爷爷,这古大人是何来历,年纪轻轻便已至掌印之位?”
“曾是咱家手下的一条狗,趁不备之时肆意乱吠几声,竟被主子看上了。”他冷笑一声:“随后便如此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踩着咱家的肩膀了。”
“干爷爷何必忧心,”陈德闻言,低下头恭敬道:“是人便会有弱点,若我们能寻到,那对付他岂不是手到擒来?”
“常人都有弱点,可他不是常人。”陈让转身看向眼前年轻的小太监。
“怎么会?”陈德一愣:“他难道就没有亲人在世了?”
“没有。”陈让笑道:“没有弱点,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而此时督察御史府中。
张覃心情颇好,手下笔墨飞扬,书案上已有好几幅写成的字。
心腹方才前来回话,直言一切顺利。
原以为明砚舟在汴京泰亲王府之中休养,却未曾想到明骁舟竟把他藏的如此之远。
幸好他远见卓绝,仅凭那几人如何成事?他们不过起指路之用罢了!
死了便死了吧。
不过方才从宫内传来了消息,他们死前似乎奋力一击,明砚舟此刻已不行了?
甚至都不必用上后手,真是意外之喜。
上好的狼毫蘸满了墨,他大手一挥,又写了一幅字。
心中快慰无比,写完了字也不装裱,只转身将它们都投诸于火盆。
火舌舔上来,有未干的墨迹瞬间便化成了灰烬。
他转身向外走去,只见那还未燃尽的一那张宣纸上,写着: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容昭此时仍在翻阅着杂记与志怪传说,明骁舟派出去寻找星云大师踪迹的兵士每日都有讯息报过来。
但都没有寻到人。
而府医今日请过平安脉后,神情愈发凝重,当着她的面虽未说什么,但容昭能看出情形并不容乐观。
那躺在病榻之上的躯体,似乎更苍白了些。
明砚舟负手站在廊庑之下,身后的对话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他缓缓笑开,独行十载,等的便是这一日。
但不知何时,竟生了一丝不舍之情。
他抬眼,草木枯黄、大雁南飞,瞧这时节,已经快入冬了。
从夏日开始,到冬日结束。
草木如此,他也如此。
容昭转身出了房门,那府医仍在与明骁舟探讨病情,她已不忍再听。
刚行至转角,她便看见了那道玄青色的身影。
比病榻之上的那人好看许多、具体许多。
袖口之上的血痕依旧清晰。
容昭看着看着,不由微微红了眼。
她走近些,立在明砚舟身旁:“怎么在这里?”
“此处景致好。”他笑道:“不知不觉竟已快入冬了。”
“对啊,时间过得真快。”容昭轻声道:“记得初次见你之时,我便弄脏了你的衣袍。起初是染了我的血,随后又染了我的汗渍与眼泪,一直说要赔与你,我竟还未做到。”
“生者之祭,残魂无法收到。”
“便是如此,我也是要赔的,哪有毁了旁人的衣袍还不赔偿的道理?”
明砚舟闻言,倏尔笑起来:“你为何这般执着?”
容昭沉默许久,随后抬眼望向他:“因为我有许多谢意和挽留,还没有说出口。”
明砚舟闻言,心中更加酸涩。
“我为你置办些衣袍吧,若你能度过此次的难关,之后定能穿上。”
“若没有呢?”
“若没有,我便为你写祭文。”容昭笑道:“彼时你入了轮回之地,若能穿簇新的衣袍,下辈子定会顺遂些。”
那道魂魄垂下眼,喉结轻滚。
半晌后才道:“如此,多谢了。”
“我今日便去铺子里为你挑成衣,你这样的郎君,玄青色不适合你,你可有喜欢的颜色?”
“都好。”他笑道。
容昭颔首,随后同明骁舟要了辆马车,独自一人出了府。
清河最大的成衣铺子在城中最繁华的那一片,那里酒楼、书肆一应俱全。
便是最出名的素斋馆子也在此处。
马车停稳,容昭下了马车。
那铺子生意极好,她走进之时,里头有许多选着衣裳的小娘子。
容家曾有布匹生意,她也经手过,自然一眼便能看出优劣。
左手边的稍次些,右手边的布匹颜色、花样都好。
有跑堂的迎上来,看她穿着虽普通,但气质姣好,忙客气道:“小郎君,您是为自己选衣裳,还是家中妻子选啊,小的可为您推荐。”
一向才思敏捷的小娘子罕见地卡了壳,许久后她才笑着道:“为我……兄长。”
“那小的先给您介绍下左手边的这些,价格要便宜些……”
还未等他说完,便被容昭打断:“不用了,我更喜欢右手边的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