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各种饱含深意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一点上，接受众人目光洗礼的男人被自己身边的朋友紧紧抱在怀里，投放在大屏幕上的摄像机的镜头，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无法完全捕捉到他脸上的具体神情，但大多数人只会默认为那是欣喜激动的微笑。

也许还会喜极而泣。想想他的年纪，刚刚年满二十二岁，一个风华正茂年轻得不可思议的年纪，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也许是他们刚刚大学毕业，迷茫今后人生，初入演艺圈的年纪。尽管他已经拿到很多人三十岁都得不到的荣誉，但这可是奥斯卡，而他还创造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的历史！

果然，当西奥罗德从身边道和的朋友拥抱中脱身，扣上西服的纽扣，走上那条通向荣耀和辉煌的道路时，眼眶微红的他的脸上，带着一抹难以克制的，比太阳还要热烈耀眼的笑容。当他走上台阶，最后几步几乎是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的小步跳跃，这种小细节和他脸上减龄不少的灿烂笑容的感染力太强，以至于不少人都会心一笑地表示，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我得承认这远远超过我的预期，我的原本目标明明是等会儿的晚宴。”上台后从格温妮丝手中接过小金人的西奥罗德开口第一句就是略带紧张的自嘲，并且成功博得台下众人的轻笑。“我是说真的，我正好饿了，结果拿过这小金人，一紧张，就更饿。”

西奥罗德故作委屈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就等会儿吧，伙计。”

台下又是一阵轻笑。

西奥罗德看着他们，鼓了鼓面颊，做了个深呼气，继续说：“呼，这比我想象中还要困难，我倒是有一份获奖感言，可惜我现在有些忘词。好吧，其实我认为这个小金人是属于整个《雷普利》剧组的，如果没有托尼，没有派翠西亚，没有我们英俊的迪基，迷人的玛吉，美丽的梅尔蒂，温柔的彼得，没有一直陪伴我们几个月不辞辛劳的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我们不可能走到这里，毕竟……这可不是一部‘主流’影片。”

虽然西奥罗德说的都是大实话，只是结合实际情况，“主流”一词在这里就变得暗藏玄机，至少站在一旁等待他做完获奖感言一起下台的帕西诺就听出了点嘲讽之意，可是聚光灯之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史上最年轻的影帝脸上的笑容和说话的语气太过自然，自然到足以让太多不了解他的人将之当成另一个玩笑，并鼓起掌。

否则人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影帝呢？算是深知某人本性的帕西诺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想如果给这孩子一个机会，他恐怕连出于主观意愿拒绝出席奥斯卡并找人代领小金人的无耻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果说在西奥罗德一开始露出兴奋笑容时他还有些怀疑的话，那么此刻帕西诺已经完完全全确定，这家伙已经熟练切换到表演模式，是的，在这个神圣的颁奖舞台上。这让他心里稍稍有些波澜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西奥罗德的性子，如果说真话，恐怕他就会让这剧院里大部分人心里波涛汹涌。

望着舞台中央的西奥罗德将幽默和真诚融为一体，将获奖感言说的妙趣横生，肉麻的客套话不要钱十分上道地往外冒，不知怎么的帕西诺确信在奥斯卡之后，这孩子觉得会搞出点“啪啪啪”将老学院派的脸抽得生疼的惊天骇俗的事，让他们万分后悔将这个小金人交到他手中。

如果凯特知道这位老戏骨怎么想，她一定和他有共同语言。

台上西奥罗德的致谢词已经到了尾声，结尾时他也不忘轮着捧一遍其他候选人，还捧得毫不生硬唐突，那模样落在“女哥们”凯特眼里就如同一只圆滑的狐狸扫了扫尾巴，卖个萌装个乖撩拨了他人扭头叼起肥母鸡就走，人家还要挥挥手绢表示下次再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准备了获奖感言吗？”西奥罗德和格温妮丝在后台短暂叙旧，分开后，他听见身旁的帕西诺小声说。

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答：“我很老实地告诉你，没有。大段大段地背还没有临场发挥真诚呢。”

“哦，当然挺‘真诚’，你的真诚真肉麻。”帕西诺挑了挑眉，用夸张的语气说，又看了看周围除了等待他们的工作人员外，没有其他人，才给了他一个长辈的拥抱，拍了拍西奥罗德的后背，“不管你心底怎么想，我还是得说一声恭喜，否则就会显得我一点儿也不‘真诚’。”

“得了，你还要抓着这个词绕多久呢。”西奥罗德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帕西诺放开他，又仔细盯着他的双眼瞧了片刻，才说：“雷普利确实是一个有挑战性的角色，休息息影了大半年，现在你看上去精神不错，希望悠闲的度假时光没有消磨干净你的勤奋和激情，我的小朋友。”

帕西诺在西奥罗德第一次拿到金球奖最佳男配时就隐约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这是他们之间一个默认的小秘密，谁都不会将之戳穿摆在明面上，所以西奥罗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搂着他走向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你认为呢，我的老朋友？我现在对什么都跃跃欲试。”

“哈，这是一个好现象，因为今天过后，无数片约也会对你跃跃欲试。”

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奥斯卡影帝的西奥罗德在典礼之后的奥斯卡晚宴上自然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好在他早就习惯这种无论走到哪都会迎来众人注目礼的状态，无论是前来恭贺表达合作心愿的还是冷嘲暗讽夹带私货的，对于这些善意或恶意他都回以最令人舒服的微笑，圆滑而又老道地一一笑纳。

他倒没有任何不适应，唯一不适应的倒是他没法再干掉整场的美食，这让他颇感怨念。

待西奥罗德钻进纳特尔的车，离开神殿礼堂时，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这还是他尽量提前脱身的结果。西奥罗德靠在柔软的靠背上伸了个懒腰，将锃亮的小金人随手扔在一边的位置上，松了松领带，对前方的纳特尔说：“我快饿晕了，我希望你准备了三明治之类的，我可以一口气吞下三个。”

“只准备了一个，你先垫垫肚子。”纳特尔将早就备好的培根三明治扔给西奥罗德。

“赞美你，纳特。”西奥罗德形象全无地拆开保鲜膜一口咬掉一大半，腮帮子都被塞得鼓鼓的，活像一只准备过冬储粮的仓鼠，口齿不清地继续说，“窝们还要去哪儿？”

纳特尔想了想，似乎不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瞥了眼后视镜里鼓着腮帮子嘴角还沾着乳白色沙拉酱的某只，又移开眼，掩饰说：“一个可以让你吃饱的地方……我还第一次见到将三明治当宝贝捧着却将小金人扔一旁的影帝……好吧它滚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