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人的样子，和剥毒人的样子，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没有学易容术，屠伏也能够轻易分辨出来。

早已无惧尸体的他，靠近之后仔细查验，确定没有活口，确定全都是中洲人，确定他们的财货，包括了原本应该穿在身上的衣服、鞋袜，全都被洗劫一空。

就笑了起来，红着双眼笑。

“大玄律并未规定，不能与异族通商，反而是有所鼓励。只是规定了一些违禁品不得贩卖，而这些人，筋肉多和常人无异，连一个锻体境的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贩卖什么违禁品呢？”

屠伏很清楚，他心里的这些话其实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之后要做些什么。

但他又必须要在心里说一些什么，不管他猜测、分析的这些是不是事实，都能够成为他的理由。

“正常通商，出关入关的时候都要缴税，他们遵照了大玄律，所以他们不应该死，更不应该死在异族人的手中。”

屠伏在心里这样说着，已经抬起脚开始走，无论是开启已经超过一个月时间的眼窍，还是刚刚开启的鼻窍，都能够让他发现周围的蛛丝马迹。

在他的眼中，那些常人难以分辨的迹象，看起来就如同天空中的云彩变成了箭头的形状，指向了他内心深处的目标。

不是目的地，只是目标而已。

两匹马跑了起来，速度之快，超过了它们被屠伏买入手中之后，此刻之前最快的奔行速度。似乎，它们也能够感觉到屠伏内心的急切。

“没有高手，那群杀了他们的异族人，没有高手。”

已经有了一些江湖经验的屠伏，能够通过死者身上的伤口，对出手者的实力进行一些判断。

不同境界的人，杀起人来的手段也是不一样的。

以屠伏的眼光来看，犯下了这等惨案的那群异族人，实力最高的不过只有锻体境而已，其中还有不少人是不会武功的。或者说，并没有筑基成功，也没有开始蓄气修行，只是会一些招式技法，有搏杀的经验而已。

类似于普通的士兵。

面对这样的对手，曾杀出一座尸山的屠伏，自然是无惧的——他非常确定，他很能打，超出了他现在境界的能打。

“我不是冲动，我只是足够自信，是的，我有能力去做我想做的，那我就可以去做。”

两匹马跑起来之后，屠伏距离他的目标们越来越近。

血腥味都没有完全散去，草原之上的野兽虫豸还有各种飞禽，都没有来得及去毁尸灭迹，那些异族人，又能走多远呢？

两刻钟。

屠伏看到了一个马队，他们在荒漠上纵情的飞驰着，呼喊着，像是在唱歌，在欢呼着什么。

眼力被屠伏运用到了极致，于是，越追越近的他，就能够看到那群人之中，有的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有的用手举着一截树枝，树枝的顶端插着一個脑袋。

而刚刚屠伏见到的那些尸体，有一个丢了脑袋。

相比于那些看起来同样是那些尸体丢掉的马车，以及其中的财货，屠伏觉得，还是脑袋更重要一些。

死无全尸，在中洲之地算是最恶毒的诅咒之一了。

是你们啊。

屠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的眼睛变的更红了，但他并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只是像在荒漠上独行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同族的人。

前方的马队注意到了屠伏，因为他们有多辆马车的原因，所以他们的速度很难提升起来。在注意到只有一个人像是追过来的样子，却并没有放松，也没有派出几个人过来问询，而是全都停了下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他们之中，有年纪大一些的，借机对第一次出门游猎的年轻人，提醒出声：“一个人，有时候比一百个人更恐怖。还有的人，一个人就能够杀死一万个人。所以，在看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以为对方是一只羔羊，还有可能是一只雄鹰。”

屠伏并没有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在他靠近的时候，这群异族人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为首的一人，叽里咕噜的对他说着些什么。

他是学了一些剥毒话，但都是很常用的，只能勉强听出来，这人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其它的话，他就听不懂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听懂，眼见这群人非常配合的停了下来，他就笑的更开心了。

只是因为易容成剥毒人的原因，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此时看着他的剥毒人，都没能看出来他是在笑。

他没有回答，因为口音问题容易引发怀疑，而是做出了几个手势。

“这个人是要去王庭的。”

“现在要打仗了，竟然还敢去王庭，怕不是个傻子啊。”

“傻不傻不确定，但他肯定是哑巴。”

“你们别乱说话了，敢去王庭寻求前程的，哪一个不是高手？”

一群异族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警惕的看着屠伏，屠伏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又做了几个手势。

“他说要跟我们走一段路，从我们这里吃一点热乎的饭。”

“不带。”

“诶，他掏钱了，银子啊。”

“那带着吧，正好顺路。”

屠伏就此成功加入其中，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真的像是只为了吃一口热乎的饭。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也确实吃了不少，让这群异族人都觉得，收他那一点银子有些亏了，因为晚上还有一顿。

“喂，哑巴，晚上你要是再吃这么多的话，就要再给钱了啊。”

屠伏点了点头，傻傻的笑着，像是真的哑巴一样。

到了晚上，一群人连帐篷都没有搭，就在荒漠上露天休息。生火做饭的时候，屠伏主动掏出了一两银子，让这群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若不是吃不准他的武功高低，说不得就要抢了他，剥毒人抢剥毒人，比剥毒人抢中洲人还正常。

和中午只有烤肉烤馍等吃食不同，晚上还煮了一大锅热汤，人人都有份，给了钱的屠伏，却只有一小碗。

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小口的喝着，笑着。

其他人看着他的样子，都大口的喝着，笑着。他们看到屠伏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觉得屠伏的武功或许很差，于是有了些心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眼中的哑巴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敢要大碗，喝更多的热汤，是因为我武功太低，怕了你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后才反应了过来。

“你会说话？伱不是哑巴？”

“中洲话？你的中洲话，怎么说的这么好。”

直到此时此刻，这群异族人都没能想到，看起来完全是剥毒人样子的屠伏，是易容而成的。

“我的武功确实很低。”屠伏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自说自话：“低到了，如果突然对你们动手，你们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能够骑马逃遁，而我却追不上。”

“你在说什么？”

异族人纷纷起身，武器已经在手，将屠伏团团围住。

屠伏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他不怕这些人和他打，他只怕这些人分头跑，因为他真的追不上。

他师父法仁都追不上，他凭什么追的上？

但现在他不用追了。

“我在说，为了不让你们跑掉哪怕一个。”屠伏站起身来，持刀笑道：“我选择下毒，比较省事，比较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