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天子抬眸,目光掠过画屏,看向溶月:“抬起头。”
“是。”
“德元,她生得如何?”
天子近侍林德元连忙探身,仔仔细细地看了溶月一眼,然后躬身:“回陛下,宁班主生得寻常。”
“寻常吗?”
天子轻叹,叹声微含遗憾,遗憾里又透着一丝不悦,叹息未散,天子话锋一转,声色转为严厉:
“南唐皇帝书信朕,说你除夕夜祸乱张掖,致百姓枉死无数,要朕无论如何押你回南唐,受审。”
“小女冤枉,请陛下明察。”
“你是南唐人,朕是西汉帝,西汉帝是否明察,左右不了南唐人的生死。”
若是如此,南唐天子何必书信西汉皇帝,要西汉帝命人押她回唐?
西汉帝当然能左右她的生死,正因为他能左右她的生死,所以,他才召见她,他想她求他救命。
“小女当真冤枉,求陛下救命。”
“朕救不了。
莫说你是南唐人,便你不是,南唐皇帝要问罪你,朕也没道理为了一个寻常人,开罪南唐皇帝。”
溶月闻言,趴在地上,掩面痛哭:“世人都说,陛下仁爱厚德,求陛下怜小女凄苦,救救小女。”
天子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唉……”
林德元不忍帝心忧虑,连忙上前一步:“陛下,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宁班主一介女流,若陛下不救她,她回去南唐必死,老奴斗胆,请陛下大发慈悲,救她一命。”
“德元,救人不难,难在有理。”
“有理,不难。”林德元绕过画屏,走到溶月身侧,问,“宁班主,陛下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
明日大理寺升堂,面上问得是韩晋飞触犯军法,偷袭张掖,该怎么处置,实则论得是秦长风参与南棠谋逆,该不该死。
天子想借此案,废储君,杀亲子。
然,民心向背,百姓认为秦长风谋南唐之逆,是为国为民之壮举,天子若强杀他,定被骂无情。
骂句无情,不痛不痒,麻烦地是,天子日后若要逐鹿天下,百姓议起他杀子,还得多骂一声虚伪。
届时,他这天下之主的名号,便没那么光鲜亮丽了。
天子要破僵局,最好的法子是扭转百姓认知,把为国为民的义士,变作为夺权不择手段的小人。
她,便是天子这一手的关键。
“小女愚钝,不懂圣意。”
“要陛下救人,宁班主须得是有功之人,譬如明日,班主若能在公堂之上,指正要犯,便是功。”
“公公要小女指认韩将军?”
“是,也不全是,除了韩中郎将,还有——”
“德元,”天子呵断林德元,“大理寺问案,一向公正公平,朕虽贵为天子,却不能乱司法之正!”
“老奴失言,老奴知错。”
“宁班主,南唐天子的诉求,朕会仔细思量,再做决断。”天子摆摆手,“德元,送她回大理寺。”
“是。”
溶月退出天禄阁后,在林洛阳的护送下,循着来时路,回到大理寺的后衙。
此时,天色已黑,林洛阳立在房前,目冷胜霜:“干爹让杂家转告宁班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宁班主明日之后是生是死,全在班主的一念之间,希望宁班主别选错了。”
“是。”溶月垂眸,“小女恭送林公公。”
“呵。”
林洛阳拂袖而走。